跨进冬天的门槛,草木凋零,蛰虫休眠。草木对冬天的认知,要比人深刻得多。
落叶是立冬的脚印,纷纷铺满大地,被风声阅读得一片凌乱。总会有一些草木,反叛着冬天。雪是薄薄的,很轻小,奇妙万千呈六角;暗绿色的越冬小麦,匍匐在泥土之上,一半是绿中带黄的麦苗,一半是晶莹的雪花,形成一种独特的色调。仍然有不肯放弃生命的野草在大地上坚守着,卷耳、黄鹌菜、猪殃殃、婆婆纳、牛繁缕的幼苗,在我的眼帘里嫩绿可人。
去了一趟秦岭的牛头山。早几天下过一场雪,阴坡积雪尚存,阳坡已经融化。低头,在满坡的荒草中找寻,果然发现了一根根鲜活的紫羊茅,从根部生出许多紫叶,叶片对折或内卷,呈窄线形小穗。花期已过,碧绿的叶茎尚在。坐下,抚摸它的叶片,内心涌起莫名的感动。
山坡上的野菊花在盛开,相比人种植的菊花,我更喜欢这种野生品种,碎碎的花朵,不显张扬的性格。坡上还有野生的腊梅,在落雪的冬季打开花朵,静静绽放。既然与冬天为伴,故又名冬梅。李商隐称腊梅为寒梅。
潜心寻找,山坡上还有许多绿叶小草,只是叫不出名字。大自然的神奇就在这里,无论再寒冷的季节,总有一些异类的草木生存着,并且以鲜绿的姿态呈现。这是我在小雪这个节气里看到的一丝丝绿。
枇杷是冬季花,深得四时之气,秋日养蕾,冬季开花,春来结子,夏初成熟,承四时之雨露。唐代羊士谔在他的诗中写道:“珍树寒始花,氤氲九秋月。佳期若有待,芳意常无绝。鰯鰯碧海风,濛濛绿枝雪。急景有余妍,春禽自流悦。”诗里描绘了枇杷树如亭亭玉立少女,不与人争春,而在万花凋零、大雪飞扬的季节里绽放,迎着雪花,独显高洁。
去年冬,大雪的节气里落了一场几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文友居小城郊外,电话邀我出行。为了看怒放的腊梅,我只好委屈身子。迎着肆虐的雪片,一步三扭,行走于雪地,我成了雪人。文友披着雪花,迎在门口,指着院子墙角正在开放的腊梅花说:“咋样?不虚此行吧?”
腊梅一脸的嫩黄,雪花仿佛懂得怜香惜玉,不想将它淹没,纷纷躲它而去。进屋,喝暖胃的普洱茶。文友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王安石的隶书:“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临别,我想折下几枝腊梅带回。“梅花插瓶无需多,一枝足矣。”文友笑言。我知道,他嘴上虽答应,心还是有点疼。我笑笑,小心翼翼折下一枝。回家,插在一个收藏的空酒瓶里,伴我一冬。
冬至过后,比大雪里的气候更冷。涝河迷蒙浑茫,株株老柳披满雪花,沧桑雄壮,仿佛大漠里的胡杨。河床里穿过冰雕的芦苇,冰上的早霜凝成朵朵白花,像是祭奠,像是怀念,更像是告别。河畔灌木上的积雪层层叠叠,起伏有致,宛若一条银白的雪龙。我所惦念的河边那片荷塘,结着厚厚的冰层,但依然有残荷的枝干穿出冰层。凄楚与悲壮,凝结成一根根的冰柱儿。
梅花、山茶、水仙,是小寒里代表性的三种花信。梅花自古就是文人们吟咏不衰的题材。或写梅品质,或绘梅神韵,或歌梅情怀,皆借傲霜斗雪、不畏严寒的梅花以抒情。“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元代诗人王冕的诗作《墨梅》可谓一语双关,启人心智。山茶花我极少见,似乎应该在四季如春的彩云之南,总是在小寒的季节开始绽放,在次年的四月凋落。杨朔在《茶花赋》中曾用“春深似海”形容茶花之浓烈壮观,想来山茶也有一番风姿绰约、神韵天然的朴实之美。至于水仙,倒不陌生。冷霜冻枝,玲珑如玉。这根茎像蒜头一样的花儿,却有一大串极其好听的名字:凌波仙子、玉玲珑、金银台、姚女花……“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在寒冷的家乡,我常常看到它,不仅在屋子里,还在室外的雪地里。一勺清水,几粒石子,就能让它生根发芽。在百花凋零的北方寒冬,水仙花叶花俱在,仪态超俗。
兰与梅、竹、菊并称为“四君子”,与菊花、水仙、菖蒲并称“花草四雅”。它独具四清:气清,色清,神清,韵清。花语为:淡泊、高雅、美好、高洁、贤德。
冬兰不与桃李争艳,不因霜雪变色,叶丛刚柔相济,风韵端庄素雅,幽香清新飘逸,气质清香幽雅,低调,却蕴含高贵,因此博得世人青睐,赢得“国香”“王者香”“天下第一香”之美名。几千年前的孔子曾对兰花发出赞语:“兰花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之法,不因穷困而改节。”李白也对它心仪:“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兰花为冬天收尾,这是冬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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