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的回家路

■王月娥

2003年国庆节，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见父母。彼时我俩正处于浓情蜜意的热恋期，男朋友对第一次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也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我爸爱喝酒，就买了几瓶上好的白酒；我妈睡眠不好，就买了几盒“太太口服液”。回家前，我已经无数次给他讲过老家地处大山深处，位置偏僻，条件差。他也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满口答应说不会嫌弃我的老家穷。

回家那天早上我们起了个大早。一是兴奋，二是路途遥远，必须掐着时间点去坐车，否则错过每天仅有一趟的早班车那就一天赶不回去，只能等第二天。带着精心准备好的礼物和随身衣物，大大小小几口袋，我们先坐公交车到市汽车总站，排队买好车票，顺利坐上从市里到县城的大巴车。车辆启动，平坦的水泥路畅通无阻，窗外的景物不断变换，初秋的凉爽天气也让男朋友心情大好，直说到了我老家一定要好好欣赏乡村的迷人秋色。

三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县城，我们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午饭就在车站旁的小饭馆里随便吃点小吃。赶紧又登上从县城到镇上的中巴车，随着地形的变换，从平地到大山，道路也从宽阔到狭窄，弯也多起来。男朋友越来越沉默，晃悠悠的汽车已经让他身体不舒服了，对窗外的景物也不感兴趣了，隔一会儿就问我还要多久，要到了不。还说要不是跟我谈恋爱，一辈子都不可能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年轻如我，骄傲气盛：“你不是说早有心理准备吗？这么点苦都受不了，还说爱我？我可一直都是这么苦过来的，你也感受一下呗。”他不再说话，默默忍受着胃中的翻江倒海。

两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挨到车子开到镇上，刚下车，他就蹲到地上哇哇大吐。看着他那痛苦的模样，我真是又心疼又心酸，连连安慰他、照顾他。镇上到村里的老家还有几十公里路程，那时既没有班车，也没有小汽车，只有租三轮车、摩托车或步行。步行得两个多小时，他这样的晕车状况，再加上几个大包小包，是不可能走路回去的。租三轮车要五十元，有点舍不得，我们选了坐摩托车，二十元。摩托师傅坐前面，男朋友抱着白酒盒子坐中间，我提着口袋坐后面，由于摩托车座位有限，三个人必须紧紧地贴在一起。蜿蜒的山路曲曲折折，基本都是碎石子铺的泥巴路，摩托车屁股冒着浓烟沉重地喘息着，呜呜的声音彰显着乡村机械的独有特色，我们在时高时低、忽左忽右的颠簸中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看到熟悉的村口，快到家了，转过前面的菜地弯就是我家。摩托师傅一边听我指路，一边加大了马力，哪知道转弯的时候太心急，操控失误，车子一下子偏倒在地，我们都被跌倒了，大包小包散落一地。摩托师傅连连道歉，我们倒也没什么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觉得他挣钱也不容易，就付了钱让他走了。最后几百米，宁愿捡起口袋走回去也不想再坐了。后来男朋友告诉我，他当时其实被怀里的酒瓶子硌着胸口了，疼得难受，但他觉得是第一次到我家，不好意思开口，怕给我父母添麻烦。

第一次的回家路虽然艰难，但最终没有吓倒男朋友。2005年五一劳动节我们结婚，当年国庆节回娘家。这次我们给老家的亲戚带了一大箱白酒和一大箱皮蛋，前面的路程照常，老公也做足了充分准备，晕车药、晕车贴随身携带，真好，这次没有晕车。顺利到了镇上，我们决定不再坐摩托，租三轮车，方便带东西。哪知道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秋雨把碎石路淋得泥泞不堪，低洼处还积了水，又是在快要到家的水凼处，三轮车打滑侧偏了。我们赶紧下车和师傅一起合力推车子，好不容易才驶离水洼处，我们的新皮鞋全被打湿，新裤子也泥泞斑斑。后来亲戚们听我说了，都打趣说：这白酒喝得真不容易啊！这皮蛋吃起来也格外香！

后来，儿子出生。父母跟我们住到了城里，很少回老家。后来听说老家的路修好了，泥泞不堪的山路早已硬化成宽阔平坦的柏油路，村村通、户户通，方便又快捷，物流、快递都可以直接到达。2012年，我家也终于买了小轿车。我们回老家看望亲戚朋友就方便多了，后备厢装好礼物，老公开车，一家人坐在车里谈笑风生，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感叹社会进步。

高速公路的全面铺设，无缝衔接，更是让曾经的漫漫回家路，突然变得短暂而迅速。早上不慌不忙从市里出发，中午赶回老家吃午饭完全不成问题。我和老公也常常回顾当初回家的情景，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感谢那条路，那条考验我们的爱情，见证我们的婚姻，更激发我们走向幸福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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