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醒余秀华:不靠谱的男人被靠谱的女人体会才产生了诗歌

人间清醒余秀华: 余秀华（前排右四）与读者在一起。

余秀华。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张杰吴德玉摄影刘开怡

2020年夏天，余秀华有过一段很不开心的日子。在抖音自拍画面里，或是在接受媒体采访的镜头前，她观念消极，重复说生活没意义，甚至有轻生念头。

她也不讳言，原因跟爱情有关。因为，她，失恋了。

2020年末，在接受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重提这段日子，余秀华说，“ 我对爱情很执着，但人家总不理我。爱情就是很‘贱’，你去追的时候他跑掉了。等你走了之后，那人又舍不得——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作为公众人物，我一直单恋和暗恋，听起来很丢人，觉得对不起自己。有时候甚至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没有爱情的时刻。”说爱情

“有能力去爱，说明生命力旺盛”

生于1976年的余秀华，儿子如今已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但近距离见过余秀华的人会发现，谈到感情、爱情，她的状态，跟情窦初开的少女并无二致。

“一旦爱一个人，我就变得很着急，同时又小心翼翼。爱情必然伴随着痛苦。因为爱情会面临很多具体问题，更会面临很多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会有“再也不渴望爱情的时刻”到来吗？对于这个问题，余秀华说，“应该会有。但我也怕这个时候到来。因为那意味着我就是个老太婆了，真的老了心如死灰也挺可怕。当想爱一个人时，灵魂在上升，而不是沉沦。这也是为什么我爱过那么多男人，却并没有自我羞耻感的原因。有能力去爱，说明生命力还很旺盛。”

2009年，余秀华高中毕业，因出生时难产导致脑瘫带来的身体不便，她赋闲在家。喜爱文学的她，小学、初中时都写过诗。网络论坛时代的到来，让她交到很多诗友。2014年，她的诗被《诗刊》编辑、诗人刘年发现。2015年1月，因“民谣与诗”微信公众号发布诗人沈睿评点其诗作的文章，引起疯狂转发，刷爆朋友圈，成为罕见的诗歌出圈现象。余秀华的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2015年出版后热销，至今销量已近40万。有人说，这是中国新诗自海子以来，单本诗集销量最好的。余秀华的经历还被导演范俭拍成纪录片，斩获国内外多项大奖。

谈出名

“我心孤独，一如从前”

走红深刻改变了余秀华的生活。成名对她的生活有什么改变？余秀华的回答是，“生活是什么？是一个接一个的细节。我参加的那些活动、节目怎么能叫生活？我虽然不会对这美意警惕，但是的确无理由欣喜若狂。我心孤独，一如从前。”

成名以后，她认识了更多的人，走了更多的路，见了更多的世面，但她却说，“这对于写诗没啥帮助。写作是个人的事情。对我来说，最完美的一天就是能安安静静看书写作。

论创作

“灵感，主要是自己给的”

余秀华19岁时，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比她大13岁、文化水平不高的外乡男人。“在婚姻里，我和他都是暴君，都残忍，他给我的好处远远没有一朵花给我的感受多。”余秀华说。

走过了一段痛苦的婚姻生活后，2015年，她终于把婚离了。她很庆幸当时的决定，“如果没离婚，我现在面对的压力，还要加上他的那部分。”离婚最大的原因，她提到“孤独”，“他没有理解我的能力。”

余秀华特别善于在网络上跟人言论交锋，遇到难缠的人，她会毫不客气地回怼，被称为“键盘侠克星”。对此，她笑言，之所以能够“制服”键盘侠，是因为自己不怕惹麻烦。“我现在尽量克制，不在网上骂人。”说她发言“犀利”，余秀华纠正道，“应该说是‘准确’。一个人能不能把话说准确，是一种思维能力。”

很多男艺术家会有一个女性缪斯。有读者问余秀华，“怎样的男性会给她带来灵感？”余秀华说，“灵感，主要是自己给的。是我在用心体会这些不靠谱的男人写出来的。不靠谱的男人，被靠谱的女人认真体会，才会产生诗歌。其实，灵感的来源，更多的是来自场景——一朵花、一个印象等。灵感，是人的所思所想，慢慢汇聚到临界点产生的。哪有那么多男性给我灵感啊，想得美。”聊婚姻

“结婚与否都会有压力”

作为一名女性，余秀华对性别也有自己的观察。比如她发现，相比女性看男性的多维度，男性看待女性的角度就比较单一。“比如一个女性如果对一个男性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她觉得还能聊聊，就会继续深入了解。而男性如果对女性第一印象没觉得太好，就很可能不会了解下去。这是两个性别之间的差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哪怕很差，都觉得自己还行。女人活成仙女，也还是对自己不满意。这种性别优势心理，从何而来？我觉得与从古到今的发展脉络有关系，是曾经男尊女卑的社会心态造成的。当然，想要解决长期存在的性别偏见问题，很难。我们能做的就是独善其身，这已很不容易了。”

当下社会，因女性对婚姻质量的要求，导致大龄单身者众。余秀华也有自己的看法，“大龄单身女性会遭受各种压力，这是很自然的。其实，不结婚会有压力，结婚了也会有压力，人活着都是有压力的。每个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产生压力，一切都看自己的选择以及是否尊重内心的意愿。不过这些年，社会对大龄单身女性还是越来越宽容了。”

对于网上关于来自贫寒家庭的女孩儿，被父母辛辛苦苦供养读完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当家庭主妇的讨论，余秀华的观点是，“一个女孩子，父母供养她那么辛苦，特别是一些独生子女，大学毕业或者研究生毕业甚至学到博士，就在家当个家庭主妇，学那么多知识有什么用呢？当然，这也没办法说到底是对是错，要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只是我个人不太理解。”

余秀华的儿子是90后，已经大学毕业并工作了，不用加班的周末会回家。“我对他也没什么要求，他也不关注我网上那些事。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安慰我。”她忍不住“出卖”儿子，“他性格太老实了，目前一次女朋友也没谈过。不过我不会催他，我甚至不太希望他结婚——不然还要当婆婆，我真的怕婆媳关系搞不好。”

在采访中，记者曾提醒余秀华，以她的写作能力，也可以多写写小说，当个很红的网络作家，比如唐家三少。余秀华说，“唐家三少很牛，他很刻苦，但我不是那种刻苦的人。我这人做事没啥计划，而且也不勤奋。其实有很多人让我写小说，但我就是懒，如果勤奋点努力点，早成功了！”但她特别强调，在写诗方面，她从来没偷过懒。“暂且不论好坏，反正每天都在写，我算是努力的。去年事情那么多，也没有停止写诗。我对诗歌是真爱，想把诗写好。而且从没想到，要写能卖钱的诗。我对写诗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我得不断提高自己。一个人老是重复自己，没意思。”

这位总给人恍惚感的女诗人，此刻，更像个“人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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