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四日那天傍晚,窗外暗下来了,深秋冰凉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外廊道檐子上不时有雨滴噼啦噼啦地落下。
吃过晚饭,双手枕于脑后,半靠在被子上。透过发污的白色蚊帐布,望着棚顶那盏橘黄色光的灯发呆。在这儿住两年了,一栋二层办公楼改成的单身宿舍,厂卫生所、行政科还在楼下呢。这屋分里外间,我、曹工和小侯住里间,外间住着小蔡,一个强壮的青工。
里间屋的我们仨,都是九二年进厂的。小侯十八九岁打技工学校毕业,曹工和我是分来的大学生。他们家都在周边,每到节假日都回家了,里外屋有时整个二层楼上只剩我一个,空落落的。下了班,小侯常去找同学玩。曹工有个女朋友,是他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分在别厂工作,俩人都住单身宿舍,不是你来我这儿,就是我去你那儿做饭吃,只有我这样躺在床上发呆。
外间屋门开了,隔壁屋滕工走了进来,站在里间屋门口那儿,绷着嘴,镜片后面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忙坐起身来,笑嘻嘻地问:“咋样?回信了?哪个?”他抿着嘴,不说话。
滕工早我两年进厂,一个哈机电专科毕业的黑龙江人,分到鲁西南这座小城来,在那个年代也算稀罕的。甭问,他老家一定在这边,属于当年“闯关东”山东人的后代回流。我们这样的人,除了有张那个年月尚可“我一下”的文凭,剩下的资本只有年轻了。厂子里女的少,适龄的就更少了,有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的,找对象只能靠熟人介绍相亲了。
我是一个人拖着个皮箱来的,在这座城市里没大有熟人,除了厂里的,还有一个姐姐、一个老乡和一个亲戚。过去的两年中,我没少去相亲,见了大概有两打吧,没遇见一个怦然心动的,一个个还盛气凌人的架势。
相亲次数多了,大致总结出了这小城人的婚恋标准:一看单位,二看家庭,三看模样,四看学历。单位优劣依次为机关、事业单位、大企业、中型企业、小型企业,咱倒数第二。家庭嘛!首看父母是否有权势,最次父母家也得在当地,理由是有了孩子有人看,真够实际的,这项咱得零分。模样嘛!咱说不上英俊,可也不丑。那会儿咱又不胖,一米七三七四的个头儿,虽没啥优势,也不算太矮的;模样自我感觉良好,也不是人人见了都打眼的。学历嘛!咱总算能得点分,还是个末位指标。这样核算下来,咱在这小城里并不招人待见。
一个同事相中了滕工,把她外甥女介绍给了他。俩人还是有机缘,恋上了。我呢,又多了个能给介绍对象的熟人,前两天连着给咱介绍了两个。这后一个,令我砰然心动,大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感。
虽说“相亲”的目的性很强,咱这个年龄又强化了谈婚论嫁这层目的性,更不能凑活了。看人家娶了媳妇,咱也赶着完成任务似的,瞧着差不多就娶个回来,那岂不太委屈自己了。
有人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不道德,可不经轰轰烈烈的恋爱就结婚,也太没劲儿了,总得碰撞出些火花,找到些电着的感觉吧。咱这人比较理想化,喜欢靓女,这后一个便是。昨天见面时,她虽穿着工装,无论面貌神态还是身材,咱一见便中意了,绝对美女一枚哦。介绍人说:二十,年龄小点,三年后才够结婚登记年龄呢。这不是问题,一见钟情了便没理由,头脑中的一切客观条件都归了零。
这会儿,滕工抿着嘴笑呵呵地看着我呢。我又急切地问:
“后一个回信儿了没?”
“看把你急的,”滕工戏弄我道。“回信儿了!”
“咋说?”我打断了他的话。
“人家同意交往。”
有门……
那一年,我二十五,妻二十,以相亲的老土方式相识了。
流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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