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记》：看见疼痛也看见光

■胡笛

薛舒说：“这本书写给那些坚持仁慈、坚持诚实、坚持把所拥有最好的部分给这个世界，被遗忘、被伤害，却依然如故的人。”《成人记》中六个中篇小说呈现了不同的人生困境：面对失智儿子的单亲母亲、与死亡朝夕相处的文盲护工、对爱与美的沟通无效的盲人按摩师、被时代淘汰的单身设计师、看似恐猫实则有妹妹死亡阴影的妻子、父母情感影响下的恐婚女性。这些人物看似边缘，也是芸芸众生的一部分，看见这些隐秘的疼痛需要作者的悲悯之心，才能关注他们的需求，想象他们的世界。而构筑他们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更需要大量生活细节的支撑。

首篇《成人记》同样题材的故事其实并不少见，即便是薛舒自己笔下也有不少失智的人物形象，这一次作者往前迈进一步，将人性中那些难以言喻的隐痛和欲望，人们忽略的精神泥沼呈现出来。严月面对的不仅是儿子智力发育的停滞造成生活的一地鸡毛，还有他生理的成长和欲望，只有母亲知道儿子需要长大成人，即便他不是社会意义上的正常人。所以当她发现两个失智孩子凭借本能的爱欲之时，母亲像一个守门人站在门外，像是在参加儿子的婚宴。对母亲复杂心理的把控，还体现在她看见前夫再婚后的孩子时，揣摩观察他是否正常，孩子随意的一声“妈妈”，让她情难自禁。

整部小说最有生命力的人物是《张某花》中的文盲护工，最有活力的人物出现在最沉重的氛围里，这个卫生服务中心类似临终养老院，快成半个“植物人”的外公直面衰老和死亡。小说毫不避讳写出来子女因父亲形体衰败产生的惊愕和陌生感，或尴尬或躲避，有人甚至更关心遗产的分配。反而是护工张某花火热的性格成为这个压抑氛围里难得的热闹，最初她的过度热情显得形迹可疑，自作主张地称呼外公“老爸”，逢人自夸工作成果。当她收养的女儿放假帮忙如她一样麻利干活丝毫不惧怕死亡时，张某花的热情背后实际上是生存压力之下难能可贵的乐观，这种旺盛的生命力甚至在她因文盲被辞退后，还让这家人深深怀念。

《世界上最美的脸》构成一种奇妙的反差，常人眼中丑陋的骨相在盲人推拿师阿兴心中却具有独特的美，因为他所触摸的脸庞都是千篇一律。“像北京猿人”的顾客余曼丽在他的由衷赞美之下摆脱了自卑，为了变成真正的白天鹅她选择了整容，却让阿兴难过至极。在她身上产生的无论爱情还是审美都幻灭。反倒是智力欠缺的相亲对象陈家妹妹和他一样，把丑娃娃当成最美的脸。

似乎不忍给笔下人物过于悲剧性的结局，作者总会给他们留下一些温情的慰藉，看得见疼痛也能看见希望的光。

整部小说集对于那些平凡人隐秘的疼痛倾注了极大的笔力，包括《彼得的婚礼》被时代潮流淘汰、被新人后辈顶替的无奈，都来源于对社会生活敏锐的观察和生活细节的捕捉。对于读者而言，我们既会被这些看似熟悉的人物形象吸引，又会被那些陌生的人性欲望所俘获。

（据新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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