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华
夏日清晨,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了,我得抓紧时间开车到学校去。我专心地看着路面,小心地旋转着方向盘。虽然公路上溅起阵阵水花,可车子里的我鞋子、衣服和头发没有沾一滴雨水。每当我享受着如此的优越条件,便会不由自主地忆起过去走泥泞小路去上课的艰苦岁月。
1991年师范毕业后,我被当时的文教局分配到与老家邻村的一所小学教书。那所学校名为“中心庙小学”,距离老家约有三四公里的路程。
“中心庙小学”处在一个中间高、四周低的山堡上。远远望去,学校就像一个小小的城堡耸立在山坡上。听当地老人讲,旧时这里是一座寺庙,土改后,把庙改成了学校。学校成立之初,就利用庙里的房屋做教室,课桌用石块砌成,屋子阴暗潮湿。冬天里,呼啸的寒风从门和窗子灌进来,老师和学生在里面上课冷得打哆嗦。后来,庙里的破房子拆了,修了几间土墙房子,课桌也换成了木桌。
老人说,我算幸运的,因为我分配去中心庙小学时,该校已变成了一所完全小学。加上幼儿班一共有七个班,八个老师,毕业班是两个老师教。我是学校唯一的公办教师,主任考虑我人年轻,没有教学经验就安排我教二年级。其实,我觉得自己是有能力和才气的,让我教低年级,觉得委屈了自己。毕竟自己在师范校时是班上的班干部,而且在学校也小有名气。
第一天到学校报到,我心情非常失落。看着那陈旧且低矮的黄色土墙教室,看着外墙上被风吹雨打后留下的道道印痕,我心里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一位老教师淡淡地对我说:“我们这里条件差,老师和学生都没有地方吃饭。中午,有些学生不吃,有些学生就吃带来的冷饭。学生交学费也很困难,一个学期下来,当老师的要垫不少的学费。”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稍微有点关系的公办教师都不会来这个鬼地方。”顿时,我的热情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只是,我的父亲整天就知道埋头种庄稼,他哪有能力去攀关系呢?
理想与现实的反差是最打击人的,不过我接受现实。尽管我情绪低落,但我还是随遇而安。
第二天清晨,天空下起了大雨。我穿着塑料凉鞋,挎着单肩包,提着保温饭盒,撑着雨伞,踩着泥泞的乡间小路早早地向学校赶去。到学校后,身上的衣服裤子已被雨水淋湿了一半。尽管我把裤管绾得很高,但裤脚上依然溅了不少稀泥巴。
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外面的石头上坐了30来分钟,学生陆续来了,大多打着光脚板。主任也来了,他脚上穿的“解放鞋”。他告诉我:上课时间是灵活机动的,下雨天上晚点,因为路滑,怕学生走快了摔倒;农忙季节上晚点,因为老师早上要做农活,学生也要割猪草。我突然明白民办教师的身份就是一边当教师一边当农民。在那样的环境下,真没觉得当教师有什么优越之处,也许与农民的唯一区别就是面前坐了十几个孩子吧。
但就是这些孩子,让我找到了当教师的尊严,体会到了做教师的幸福。只要我轻描淡写地说一声:“把本子发下去。”“把黑板擦了。”“把垃圾倒了。”他们就会把我的话当“圣旨”,争先恐后地完成我指派的事儿,没有抢到“差事儿”的孩子还会撅起嘴,一副失落的样子。如果班上某个同学有半点敷衍的行为,他们就会立即向我报告,旨在让我免去他下一次“当差”的资格。那一刻,我是开心的,我感觉到了我在孩子心目中的神圣地位。
为了预防天气的突然变化,我在学校备了一件大衣。一天中午,我吃完自己带的午饭后,把大衣脱下顺手放在我的座位上,便趴在教桌上休息。孩子们吃完自己带的冷饭后也在教室里玩耍。在孩子们嘻嘻的笑声,忽听一个女生说:“哎呀,你穿老师的衣服,我要试。”我假装没有听见,她们想穿就让她们穿吧。另一个女生说:“我也要穿。”接着是几个女生依次穿衣服的声音。最后,我感觉衣服到了我身上,暖暖的。只听一个女生说:“给老师披上,老师睡着了会冷。”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音,便抬起头来问:“你们是想体验一下当老师的感觉吗?好好读书,长大了也来当老师吧。”顿时,全部女生笑了起来。
学校无水无电,操场只有巴掌大,所以音乐课和体育课几乎没有上。每天六节课都在教室里,反而让老师与学生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两年后,我调去了其他学校。
后来,中心庙小学拆迁了,换个地方修成高楼大厦,名字改为“文家坡小学”。但我心里清楚记得的还是那低矮的“中心庙小学”和那十几个纯朴可爱的孩子们。
如今,人们生活条件好了,学生读书也免费了,但所教学生中争先恐后抢“差事儿”的现象似乎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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