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报记者 江丹
读完《正常人》之后,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喜欢萨莉·鲁尼,于是又读了她的另一部小说《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讲述的是21岁的大学生弗朗西丝认识了女作家梅丽莎和她的丈夫尼克,弗朗西丝敏锐地发现这对夫妇之间出现了问题,同时被尼克的温柔和那一点点懦弱所吸引。于是,弗朗西丝与尼克开始了他们的婚外恋情。
弗朗西丝爱尼克吗?或许并不。在尼克之前,弗朗西丝还有一位恋人博比。可她爱博比吗?或许也不。对弗朗西丝来说,爱情可能并不是一种陪伴的需要,比起渴求对方的关切,或者说索要对方的付出,她更需要在对爱情痛苦的感知中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我坐在车后排,靠窗,太阳像电钻一样往我脸上压,我裸露的肌肤切实感觉到座位的布料。”这是弗朗西丝与尼克一次分别时的感受,没有喜悦,但是她确认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存在,确认自己正在一辆回到市区的公交车上。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都跟弗朗西丝一样,是需要通过痛苦来确认自己与世界的关系的,尤其是千禧年后的这些年轻人,比起埋头为生机奔忙,他们比父辈更加关心和在意自己的情感,更愿意花时间去审视自我和他者,去思考他们发觉的问题,并寻找解决方式,尽管那可能并不正确。
《聊天记录》里的弗朗西丝跟《正常人》里的玛丽安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她们有一样的精神困境,来自原生家庭的或者社会现实的,放任自己沉溺在一种痛苦和脆弱中,没有自信,认为自己不值一提。鲁尼本人应该非常熟悉这种情绪,她细腻的文笔不是放大镜,而是显微镜,我们可以看见其中的一丝一毫,而喜欢鲁尼,就是因为跟她描写的这种情绪有所共鸣。不是所有人都跟鲁尼一样,有机会、有能力去捕捉到这种心理上的“劣等感”,并进行一次细腻表达。大多数时候,它会被刻意忽视,不敢承认或者无法言说。
喜欢鲁尼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或许可以帮助读者重新回到一种少年或者青年时的情感状态。似乎一个人到了三四十岁还将爱情视为生活里的大事就是可耻的,他或者她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追求物质和声名,后者是证明他们社会存在感的唯一标尺。如果愿意,他们可以在《聊天记录》的梅丽莎和尼克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特别是在寻找成功捷径所付出的代价方面,或者被放弃的失落和无奈方面,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借助弗朗西丝的视角,在小说里进行一次短暂的时间穿越,回到情感最细腻的人生阶段,那或许是自我最被珍重的时期。那个时候还没有人会怀疑,就在不久的将来,自我和尊严会被视为一种可笑的、不重要的存在。
前不久,《我是余欢水》《三十而已》《白色月光》等影视剧的播出,让“成年人一瞬间的崩溃”成为社交网络上的热门话题。这种营销的成功,就是因为切中了成年人潜藏已久的情绪,对他们来说,那个崩溃的瞬间也是可贵的,那意味着自我的一次短暂回归,即使倏忽而过。在我们的惯常认知里,成年与年龄有关,但在生活面前,这个概念的界定来自责任和压力。
可事实是,大概很少有三四十岁的读者愿意去读鲁尼的《聊天记录》,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阅读一个长长的故事,只为重温过去的一种状态,或者去与一种情绪发生共鸣。他们的每一分钟都要用来创造价值,去完成一项工作,去拥有更高的收入,去解决孩子的学区房,去为老人找更好的医院,去关注股票和基金,去应付人情往来,……去成为一个他者世界里的完美社会人。
而作为一名还有机会看书的“成年人”,鲁尼的《正常人》是我在整理完所有家务的凌晨读完的,《聊天记录》是在上下班的途中读完的。记录下关于它们的所想所感,因为在这之后,大概率没有第二次阅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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