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章 真味道 大情怀 读丰子恺先生《缘缘堂续笔》有感 ● 雷穿云

生活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团团泥巴，在一般人眼中，不过一地狼藉、了无生趣，但在泥人匠手里，却会变成精工泥塑，惟妙惟肖，令人痴迷。读丰子恺的《缘缘堂续笔》，就如同欣赏泥工巧匠信手执刀，将素朴的人间温情、单调的生活琐屑、平凡的寒暄往来、洒脱的工余闲情等，凝练成一集集小成本制作的纪录片，全方位地展示在我们跟前，看似闲庭踱步、漫不经心，却触笔独到、意味深远。

《缘缘堂续笔》共33篇随笔，篇篇都是“小文章"，短则两三段，长则五六节；数百字也有，千字文居多；茶余饭后，低头扬首，分分钟就可以读完一篇。每每读完，或蹙眉沉思，或哑然失笑，或拍案而起，或几欲怒骂，更或翻开重读、细细品咂。该书原由浙江文艺出版社1983年出版，是丰子恺生前未问世的散文集，2016年海豚出版社以原版为底本重新出版，原汁原味地再现丰子恺的随笔性文章，主要围绕他青少年时期耳闻目睹亲历的凡人、俗物、杂事，从侧面反映当时的世态人情、社会状况，乃其散文的精髓所在。又因为书中一个个故事都贴近生活、一位位角色都像极熟人、一件件事情都折射现实，所以其作品也就小中见大、曲高和众。

《缘缘堂续笔》的味道是真的、纯的，读来如清茶和米酒，初读清浅、细品味醇，又如柠檬拌苦瓜，开胃醒神、苦尽甘回。

《酒令》一文，让我忍俊不禁，那妙趣横生的行酒方式，让我数次在酒场上如法炮制，常能烘托气氛、迭起高潮，每每想起，都要回味一场、咀嚼一番。

《癞六伯》一文通过两三件事的记述，运用肖像、神态、语言等白描手法，使一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形象跃然纸上。这个“小人物"既无父母兄妹，亦无妻子儿女，孤身一人，而且头上有癞疤、长相较丑陋，很少被人关注，更难被人尊重。他与世无争、自食其力，也自得其乐，更重要的是心地善良、待人热情。常使我联系现实种种，感喟不已。

丰子恺生逢乱世，饱含忧国忧民情怀，极富民国文人风范，描尽旧时生活百态，字里行间流露出对那个时代的厌愤。

《旧上海》几乎算是本书最长的一文了。旧上海“十里洋场"，号称“冒险家的乐园"，对于现代人而言，始终充满着神秘感。作者对旧上海电车买票人揩油、黄包车夫受欺、扒手无所不在、妓女遍布街巷、游戏场乌烟瘴气、各种骗局五花八门等各色人事之穷形尽相，通过亦庄亦谐、简洁平易的描述，不着痕迹地鞭挞了旧社会的黑暗。

《陶刘惨案》则将1932年发生在杭州的、轰动全国的“既香艳，又风流"的民国惊天奇案，用平铺直叙的方式做以记录，貌似无褒无贬，但在文末特别提到被判处无期徒刑的杀人凶手陶思堇（瑾）嫁给了审讯她的法官，作者用“真乃奇闻怪事"之语，其臧否之意便显露笔端。

小文章，不必刻意添水加汤，长短参差，相得益彰；真味道，需对生活热情投入，兴之所至，神怡心旷；大情怀，尽显真知灼见、赤子深情。这就是丰子恺的《缘缘堂续笔》，这就是丰子恺先生纯真自然的艺术风格，值得我们深读、细品、用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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