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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集市上,遇到老家的几位邻居结伴采购物品。一看他们买的东西,就知道是办丧事。我问是谁家老(死的委婉说法)人了。他们说,柳石匠老了。我这才想起,有不少年没见过柳石匠了。
柳石匠大名叫什么,我一直不知道,只知道全村人都叫他柳石匠;他是哪里人,何时来到我们村,也没听人说起过,只知道打我记事时起,他就住在村前一个低矮的茅屋里。而且全村也只有他一个人姓柳。
在人们的日子绑在磨棍上的年代,石匠算是一个很吃香的手艺人。我上小学时,柳石匠已有三十多岁。我们每天上学都要从他的屋前经过,农闲时节,经常看见他提着一个沉重的灰色帆布包,出门替人家锻磨。常听村里人评价:柳石匠锻磨手艺高,他锻的磨,磨沟、磨齿均匀,深浅适当,磨的面细,也很耐用。所以,方圆几十里的人家,石磨钝了,都请柳石匠去锻。还听说:柳石匠人很实诚,从不像别的石匠,看东家的茶饭来定自己拿出几分手艺。所以,柳石匠从来不需要像别的石匠,各村去吆喝“锻磨喽,锻磨喽”招揽活计;他出去锻磨大都是有人提前约请的。
我也亲眼看过柳石匠锻磨。他把磨扇搬下来,仰放在地上,人坐在石磨旁边,右手握铁锤,左手扶錾子,叮当、叮当,不紧不慢,一錾一錾,很有节奏地把磨扇上的凹槽錾深。还不时低头吹去锻下来的碎石粉,那石磨盘上的纹路就更加清晰。
电动磨面机出现以后,石磨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柳石匠的锻磨手艺也渐渐无用武之地。柳石匠闲下来了。这时,人们发现,他和村里田寡妇走得越来越近。她家的田间地头,屋前院后,凡是需要干活的地方,总会出现柳石匠的身影。按说,柳石匠孤身一人,找个寡妇组建家庭,也是正常事。可大家私下里都为憨厚的柳石匠抱屈,还有人说柳石匠是想女人想疯了。因为田寡妇比他大十几岁,还是个瞎子;她的儿子小花,个子矮小,又驼背,20多岁了,连一巴斗粮食都扛不起。人们都说:“柳石匠不是睁眼往刺棵里攮吗?”
然而,渐渐地,人们对柳石匠的看法改变了。因为,柳石匠仍然住在自己的小屋里,自己烧饭自己吃,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只是,寡妇家自留地里野草少了,蔬菜越长越水灵;原本零乱的家,也变得干净整洁;寡妇空洞的眼窝里,不再只会溢出泪水,也常溢出笑意了。
我高中毕业那年夏天,寡妇突发疾病死了;小花哭得死去活来。不久,人们却发现,柳石匠搬进了寡妇的家,和小花俨然一对父子。几年后,柳石匠还为小花操办了婚事。女方也是个寡妇,外地人,带着一个男孩。小花成家后,柳石匠却不顾两口子的反对,硬是搬回了自己的小屋,过回了单身日子。
父母在世那些年,我经常回老家,还见过柳石匠。那时他虽已七十多岁,但身体还很硬朗。父母过世后,我也很少回老家了,柳石匠也淡出我的记忆。
我问,柳石匠是不是一直单过。
他们说,小花这人有良心。石匠老了,两口子多次劝石匠和他们一起过,可石匠不答应,说一个人自由;村干部让他到敬老院去,他也不肯,说不想给政府添麻烦。这几年政府开展扶贫,给石匠上了低保,村里又给他盖了两间大平房,他就一直一人过。前年,柳石匠突然中风了,落下半身不遂,全是小花两口子伺候。前天夜里,石匠老了,小花也以儿子的身份,为石匠操办丧事。我们都是看小花有情有义,主动来帮忙的。
听了他们的话,我也买了一份祭品,托他们带去,表达我对柳石匠的一份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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