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寻找心灵深处的豆村 读许俊文儿童题材长篇小说《红蜻蜓，绿蝈蝈》

正值暑期，烈日炎炎，许俊文的《红蜻蜓，绿蝈蝈》给小读者们带来了一丝清凉。这部小说以诗体散文的形式，将乡土回忆娓娓道来，最大限度地谱写了一首生命本真的交响乐。作品用富有诗意的语言，描写了20世纪60年代皖东一座名叫豆村的村庄里几个少年的故事。这群生活在偏僻、落后的山村少年，尽管物质条件匮乏，他们在低矮的草房子里上课，扒的是土台子，坐的是土凳子，夜晚用的是煤油灯，吃的是粗茶淡饭，还过早地分担着成年人的生活艰辛，然而，他们却没有放弃乐观、向上的追求，在困苦中学会坚韧，葆有着纯真、正直、善良、勇敢的品质和厄运中相扶、困境中相助、冷漠中相拥的悲悯情怀和纯真友谊。

小说里的禾禾，在父亲死后屡次遭受欺凌，却不向困难低头，钓泥鳅、养斗鸡、喂蝈蝈，从大自然中寻找快乐；当同学遭遇厄运时，他热心地帮着推磨、上房盖瓦、雪夜寻医；当小伙伴遇到困难时，他逮蜈蚣、采蜂巢、捉红娘子（一种可入药的昆虫）相助；尤其是当村里的二十七座新四军坟墓遭到人为破坏时，他挺身而出，凭着自己的信念，斗智斗勇，确保坟墓完整，并在经历许多艰难、惊险、曲折之后，最终将这些烈士的遗骨迁往烈士陵园，使他们的亡灵得以安息。等等。在这个乡村少年身上，浓缩了那个特定时代一个中国少年的精神风貌和优秀品格。

作品中的早慧少年得我，身患白血病而不知情，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和日渐加深的病痛，依然一复一日地在自家昏暗的油灯下，坚持为同学补习功课。从省城来的少女蓝灵，面对命运发生的巨大转变，在同学们的无私帮助下，从拒绝、怀疑，到感动、理解、融合，一步步走出泥沼，逐渐融入新的生存环境，重新获得生活的勇气。另一位少女喜鹊，在被命运捉弄时，忍辱负重，默默忍受着肉体和心灵的熬煎，却不失对美好的渴望，最终跨出了勇敢的一步。即便是自私、任性、霸道的少年银行，在家庭发生变故后，心灵受到洗礼，逐渐觉醒过来，成为一个行为正常的少年。

在豆村，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总要在一件件或大或小的事情中学会成长，走向成熟。这群乡村少年，在经历了生死离别、离合聚散之后，一个个慢慢成长起来。在这些小人物身上，作者以散文的笔触，舒缓的叙述和富有诗意的语言，给他们的生命注入了道德的力量、情感的力量、智慧的力量和美的力量。

掩卷而思，小说在塑造了一群少年形象的同时，也给读者呈现了乡土回忆。还乡与恋乡情节是文学传统的主题。自幼生长在淳朴的村庄中，这种生活自然给作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豆村最后也被掩埋在了尘嚣之下。《红蜻蜓，绿蝈蝈》正是讲述了作者对皖东豆村真诚的挚爱，将乡土回忆从潜意识推向表层。豆村在最繁盛时期也只有五六户人家，小说便是从春至冬，围绕着豆村的几个人物展开。“禾禾”让人想起贾平凹早期作品《鸡窝洼人家》里的同名主人公。这部小说记录了作者心灵的故乡商州在经济社会发展浪潮冲击下最初的骚动。事实上，优秀的作家大都从乡土开始走向自己的创作巅峰。《红蜻蜓，绿蝈蝈》也是作者的第一部小说，这可能是因为散文不再能承担作者对乡土留恋而深沉的目光。绕村而过的豆青河、豆青山上的马尾松，这些丰盈的乡土生活细节充实了小说的内部缝隙，皖东的风土人情使得读者不能不沉醉其中，流连忘返。在这部小说的序言中，作者谈到了创作诱因：一是撤村并户，村庄夷为平地，没有故乡的游子；二是乡村的第三代对生命的原地一无所知，过往与现实产生割裂。我们不由得期待“皖东”系列小说能像贾平凹的商州、莫言的高密那样，成长为读者心中的一片净土。

其次是小说着力还原生命本真。真善美是古今中外文学名著的共同追求。这些珍贵的品质不是通过直白的说教表达出来，而是以生动活泼的故事、动人心弦的情节还原于小说的字里行间。许俊文认为儿童文学要契合儿童的心灵，又要是文学的，是美的；他要用孩子的眼睛和心灵，去感知美、捕捉美、呈现美。《红蜻蜓，绿蝈蝈》可以说是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通过对真善美的追求还原了生命本真。禾禾经历了很多事情而走向成熟，银行在经受打击之后学会友善待人，可以说小说最大程度的淡化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与倾轧，保留了人之初性本善的生命本真。这也是儿童文学的精彩之处，贴近小读者的阅读习惯。

谈到这部小说的创作心得，许俊文认为，衡量儿童文学的优劣，不在于你写了儿童，也不在于题材类型，关键是有无文学。那些把儿童文学简单化、政治化、成人化的做法，都是对儿童文学的背离与投机取巧。所谓儿童文学，它首先是属于儿童的，契合他们的心灵；但有必须是文学的，是美的。就像我们年少时眺望夜空的星辰，流盼于草木间闪烁的点点萤火，聆听树上婉转的鸟鸣。只要你的笔触深入到人性的层面、心灵的角落，一切都是新的，你的作品也必然会受到小读者的喜爱。

另外就是这部小说具有的“诗化小说”的特质。诗化小说，或者说诗体散文小说在现代小说中其来有自。鲁迅、萧红、沈从文、孙犁、汪曾祺……构成了诗化小说一道无形而坚韧的脉络。皖籍作家是诗化小说中的有力支流，吴组缃的《菉竹山房》等作品便以清新的风格、诗意的语言给现代文学史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红蜻蜓，绿蝈蝈》作为诗化小说，最大的特点就是朦胧的诗意之美。纯真的童年视角，舒缓的叙述节奏是小说的显著特点，他们共同营造了一个诗意而纯净的抒情空间。

小说结尾，“在一次次期冀与失落、欢乐与忧伤、兴奋与落寞的交替出现中，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禾禾了。”这种充满感伤气息的议论正是小说的一大特点，正在观察、评论整个豆村生活的作者，与小说主人公禾禾限制视角下的个人成长结合起来，形成了奇妙而富有哲理的二重奏，增添了诗体散文小说的深厚内涵。小说以春、夏、秋、冬为章节命名，这是因为豆村人的生活“恰似这变换的四季，每一次轮回，都孕育着新的希望”。

不得不赘述的是，许俊文小说的语言真的独具魅力。文字的魅力不在于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也不在于它有什么奇崛的神思，娓娓道来，就让你欲罢不能。他把身边的每个人、每寸土地、每缕风都写活了，读他的文章，不觉得是他写的，而是他代替你写的。他身边的人，就是你身边的人；他脚下的土地，就是你脚下的土地；他身边的风，就是你身边的风。

谈到这部作品，著名作家朱向前认为，这是一部充盈着诗意与灵性的作品，质地纯真，文笔优美，童趣盎然；而矛盾文学奖获得者柳建伟则指出，作者掬一捧人生源头之水，天然、纯净，照见成人世界失落的那些美好。作品字里行间流动着诗意，是一部至情至性、至真至美的长篇佳作。综上，《红蜻蜓，绿蝈蝈》无论是在呈现乡土回忆、还原生命本真，还是在诗体散文小说方面，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小读者们定会耐心咀嚼、潜心品味这来自豆村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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