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 摊 □冷文

这些天，很多人都在热议摆摊的事，朋友圈中也有不少人回顾自己曾经有过的摆摊经历。我虽没摆过地摊，但却出过一点小钱，让别人去摆过一次小地摊。

那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家里有一个生性胆小、腼腆害羞的小亲戚，平时讲话都是细声细气，就是站在她跟前都难以听得清楚。这样的性子，长辈们当然担心她日后跟人打交道都将成为问题。怎么办？家人们七嘴八舌，想方设法，希望能找到一些能够改变她的好方法。但对于一个刚上小学的文静秀气的小女生，要想出一个对她行之有效的好办法，还真不是易事。

由于那时的地摊经营环境相对宽松，大街小巷都有人摆卖，好多摊主的嗓门往往也都特别大，吆喝起生意来那可真是风生水起；还有一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干脆站到摊位的凳子上，以夸张的肢体动作来吸引路人；更有甚者，采用高音喇叭和录音机反复播放来招揽生意。没点胆量的人，是绝对不敢这样越雷池一步的。受此启示，我便提议让这个小亲戚去练一下摊，希望通过练摊，能把她的胆量给练出来。

征得同意后，我就到飞鹅市场去批发了100块钱的文具，其中有作业本、笔记本、铅笔、橡皮擦、三角板等，把一个旅行包塞得严严实实，然后让妹妹带领这个小亲戚及另一个小伙伴一起到郊外的一所小学校门口去摆卖。

但凡做生意都是要讲赢利的，但既然是去练胆量，我觉得这“利”可以不用考虑太多。我对她们说，能赢利最好，保本也不错，亏了也无妨，掌握好这个原则，你们就可以自由发挥了。总之你们放心去做，赢了归你们，亏了归我，尽量把东西甩卖完，好吧？

她们都点头表示这个可行。

另外还有一点，我也跟她们特别强调，收摊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的摊位收拾干净，不得留下任何垃圾。

制定好了规则，次日一早，妹妹就领着小亲戚及另一个小伙伴向郊外出发了。那时还没有手机，有什么情况都不能跟家里通风报信，也不知道她们的摊子摆得怎么样，东西有没有人来买，有没有人来捣乱，午饭是吃带去的包子馒头还是其他，摊位旁边有没有米粉店……忐忑之中，东想西想了一大通无用的东西，都是干着急。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大门推开，她们几个都平安回来了，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到她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像是赢了大钱，一问，才知道100块钱进来的货物，被她们以37.5块的价格全部甩售。这样的亏本生意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聊起这一天的生意经，几个人你说我讲，抢着话茬，仿佛遇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从她们的言谈中得知，她们的地摊摆得很不是地方，乡村的学校，周日并没什么人补习，虽然摊子也围了不少路过的大人小孩，她们也主动向那些人叫卖，但守了大半天，也没卖出几样东西，最后还是一个老师把那些东西全部折价买下了，这样，她们才得以回来交差。

那天，我目睹了平时害羞腼腆的小亲戚也难以掩饰她内心的无比兴奋，我在厅堂里都能听到她在院子里跟人说话的声音。看见她如此活泼开朗，我由衷为她高兴。她还说有一个小男孩站在摊前盯着那盒铅笔看了好久，问他要不要，他只是摇头，并不说话，其实心里应该是很想要的。我就跟她说，以后碰到这种情况，就送两支铅笔给人家，没准这两支铅笔，能启蒙出另一个神笔马良呢。我的话引来了大家的哄堂大笑。

小亲戚扬声说：“我懂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正儿八经地大声说话，瞧，她说得多好。

为了奖励她们那一天的劳动付出，我把她们结账给我的37.5元全部返还给他们作劳务费。这可又让她们乐了好一阵子，然后几人商量以平均的方式进行“分赃”。

如今那个曾经胆小如鼠的小亲戚早就变成了一个落落大方、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了，她不但在单位里讲话响当当，在家里讲话也多半是穿堂过的。看着她性情的反差变化，有时我会自得地想，我设计的那次练摊恐怕功不可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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