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未央,海拔3000米之上的云南迪庆香格里拉尼西乡汤堆村中,毛桃正附着着桃胶缀满枝头,阳光从叶隙间穿透而来,云朵很近,蓝天不远。
桃树下,精壮灵敏的尼西鸡傍地而走,一家家尼西黑陶店铺正在开门迎客,为自家烧制的黑陶觅获新的主人。
2008年,尼西黑陶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门深藏在滇西藏族深山中的传统技艺,由此被更多人熟知。实际上,是坐落于茶马古道途中的尼西乡汤堆村的藏族乡亲们,汲取金沙江与澜沧江流域的藏族习俗文化,两千余年薪火相传,将黑土陶艺术延续至今。
目前,村子140余户居民中,有92户都在从事黑陶的烧制,并且绝大多数都是代代相传。
生于1992年的拉茸肖巴也是其中之一。他的父亲,50岁的当珍批初,是全国唯一一位藏族黑陶烧制技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从7岁开始,便跟随父亲学做黑陶,30余年间,他亲历并推动着藏族黑陶技艺从只能填饱肚子到带动全村脱贫的过程,并且心手相传地带出了50多个徒弟。
拉茸肖巴是家族的第八代黑陶技艺传人,父亲当珍批初是全国唯一一位藏族黑陶烧制技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到拉茸肖巴这一代,已是家族的第八代黑陶技艺传人。28岁的他,更习惯将黑陶称为“作品”,而不是“用品”,是“艺术”,而不是“技术”。这也是他与村里其他子承父业的黑陶匠人之间的不同。
2016年,从云南民族大学毕业的第二天,拉茸肖巴就果决地回到汤堆村的家中,钻进堆满了黑陶的工作室——从幼时跟随爷爷和父亲制作黑陶开始,有关黑陶的一切,早已成为他的生命印记。
这也是他放弃留在大城市的企业和机关单位的工作的理由——要将黑陶艺术推广出去。
但如何从创新到破局,让黑陶从藏族的山间走上都市的庙堂,并被更具消费力量的都市人群所接受,是藏族黑陶所面临的一个新的发展命题,也是拉茸肖巴正在投入去做的事。
为此,他一直在致力于将新的设计元素加入传统的黑陶烧制技艺中,也在通过策展、参会的方式为黑陶打卡更多的都市版图。现在,他也做起了淘宝店、走进了带货直播间。
拉茸肖巴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他希望藏族黑陶能在越来越多人的家中与手间传递驻留,像陶瓷那样,让每一个都市家庭的餐桌上都有它的一隅。
当珍批初始终在坚持藏族黑陶技艺的薪火相传,现在,香格里拉县尼西黑土陶有限责任公司在汤堆村成立,推动了村里的脱贫建设。
对话拉茸肖巴
为传承藏族黑陶技艺放弃城市就业回归深山家乡
澎湃新闻:对你来说,黑陶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宁愿选择放弃城市里的工作,也要回到还没脱贫的大山里的农村老家?
拉茸肖巴:我从小到大都是在泥土味和制陶的拍打声中度过的,后来从玩泥巴到正式学习,都是爷爷对我悉心教导。“奶茶罐是百科之母”,这是爷爷那辈手艺人一直坚持的。所以我为了学习制作奶茶罐这一传统器型就学了七年,我也在晒土、筛土、和泥、制胚、刷酸奶水等等繁复的过程和时间里逐渐领悟到这个藏族艺术的魅力。
长大的过程中,我也看到了爷爷和父亲为了坚持这个技艺所付出的努力。之前乡里的人做黑陶,都是为了自家用,或者把做成的盆盆罐罐拿到集市上换粮食,很少有人把它当成艺术来看待。但是爷爷和父亲是不同的,他们希望黑陶不仅是让大家糊口的东西,也要作为我们尼西藏族人的文化传承。所以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坚持,对每个想学习的人,也是倾囊相授。
对我来说,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是责无旁贷的。所以我2016年在云南民族大学毕业的第二天,就立刻回家了,这不需要犹豫,也是我必须的选择。
澎湃新闻:在传承方面,你这些年都是怎么做的?
拉茸肖巴:我也做了20多年的黑陶了,虽然技艺没有父亲那么扎实,但我也可以带徒弟了。除了每年寒暑假的时候,会教一些专门来学习的大学生之外,大学毕业回家之后,我还手把手带了5个徒弟。现在他们也都基本出师了,通过这门手艺有了收入,作品被放到门店里面卖,还有人也开始带徒弟了。
想走向更多的受众,就必须有所创新
年轻一代的拉茸肖巴,在传承的同时,也在尝试着创新。图为拉茸肖巴的原创黑陶作品。
澎湃新闻:但在外界看来,不少人对藏族黑陶还是有些陌生的。你所了解的黑陶的市场是怎样的,你都是如何推广的?
拉茸肖巴:确实如此,现在藏族黑陶虽然入选了国家级非遗,但因为我们地处山里,与大城市之间的联系并不多,除了一些来香格里拉旅游,路过我们村的游客会亲身了解黑陶文化之外,其他人对黑陶的了解多数都是来自于新闻报道,甚至更多的人闻所未闻。这也是藏族黑陶艺术的一个发展困境。
所以我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在和老师同学们介绍黑陶,还经常摆摊办展,为的就是让更多人知道有这门艺术。毕业这些年,我也去了不少城市做宣传,还在昆明选址开了店。尤其是上海对迪庆的对口援藏以来,我们获得了不少帮助,包括电商平台合作,入驻上海的展会、商场展位等等,这都对黑陶艺术的推广帮助非常大。
澎湃新闻:在推广藏族黑陶艺术的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拉茸肖巴:应该是如何让这门久远传统的藏族艺术更被大城市所接受。比如我之前去上海做推广的时候,带去的作品都是土火盆、土罐、土锅之类的传统黑陶作品,这也是我们多年来一直在做,并且在当地最受欢迎的器型。但是在上海展出的时候,参观的人看了都觉得很喜欢,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用。有一个客人买了一个黑陶火盆回去,过了两天突然问我,该怎么生火。因为藏族黑陶在使用时通常需要木柴或者炭火这样的明火,但在城市里这样的取火方式很难实现。
这件事情带给我很大的影响,我开始从藏族黑陶艺术的本身来思考。艺术可以小众,可以独特,但是也需要被人们所接受。藏族黑陶想要走出大山,走向更多的受众,就必须有所创新。
藏族元素也可以充满设计感
澎湃新闻:黑陶是两千多年历史的藏族传统技艺,如何能在体现藏族文化的基础上,进行接近市场的创新?过多迎合市场,是否会改变传统的韵味?
拉茸肖巴:我的家族八代制陶,对于藏族黑陶的传统工艺,我可以说是很熟悉的。我在大学时的专业是民族学,关于民族传统文化元素的创新运用,我也有自己的一定的理解。但在艺术设计上,我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我和几个艺术专业的朋友合作成立了工作室。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把藏族文化符号和黑土陶结合起来,比如藏戏脸谱,民间传统图样等,其实都可以用雕刻或浮雕等方法在黑陶上展示。
如今,藏族黑陶技艺仍坚持柴烧的烧制方式,保存其独特形制。
而且我们也尝试将现代的简约、冷淡风格用黑陶质感呈现出来,同时我们坚持柴烧,柴烧带给黑陶的不确定性和颜色、纹理的变化,也是藏族传统(文化)的魅力。这样结合而生的作品,不仅表现形式比较古朴厚重、肌理感强,同时也有很多城市生活的器型创新,比如咖啡杯、摆件等等,现在我们都在制作。(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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