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的情绪终于回归正常了。
疫情最严重的日子里,也就是——整个春节和随后的一段时间,我因为忙于工作,这段时间对家庭的照顾基本等于零。好在,孩子的妈妈因为学校停课,修教在家,操办了大部分的家务。
原本,我家的大宝要在春节之后开始在幼儿园的最后一个学期。不过,因为疫情,一切都被打乱了。在那段灰色的日子里,媒体上几乎没有其他新闻,所有的一切都与疫情有关。在这种语言环境下,家里的日常会话中很难不涉及疫情:今天确诊多少,累计多少,全球多少,死亡多少,本地又有多少……
事后回想起来,那时也许我们作为父母的,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们以为孩子尚小,大人无所顾忌地谈论疫情时,孩子不太可能听得懂里面的含义,即使似懂非懂,对她也只有好处,比如,她会记得出门后戴口罩,按电梯时应该记得手指上套着一张纸,进家门后要记得用洗手液先洗手,没事儿不要总是揉眼睛等。当然,她也这么做了,既是照着大人的样子,也是自己领悟的结果。
但是,事情并不这么简单。由于长期没有有效社交,大宝会显得有些无聊,甚至情感也有了一些小变化。
我们一向觉得非常乐观、开朗甚至有些话痨的大宝,终于承受不了更多的压力而爆发了。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值班,孩子哭哭啼啼地打来了电话,问了一些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诸如,她刚才去了一趟厨房,靠近了火苗,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她下午走路碰到了一颗石子,会不会有影响?在奶奶家里玩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大人,没有戴口罩,会不会把病毒传染给她?……让人真切感受到,这场时代的故事对于儿童,就是“十万个会不会”。
如果一个孩子偶尔问你这样的问题,你完全可以耐心回答她,并且不当回事,但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尤其是到了晚上,大宝天天打我电话,一天会打四五个甚至更多,问的大致都是同类型的问题,一些在大人看来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非常无厘头的问题。我从她妈妈那里得知,这样的问题孩子也同样问过她妈妈。到了白天,孩子又变得相对“正常”了。
显然,孩子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我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是不是陪伴不够?好像并不是,除了工作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陪小孩。是不是言谈举止有什么不妥?一时半会好像也找不到。但每天面对性质基本相同,又明显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恐惧意味的问题,我们除了好言抚慰,真的没有别的招,甚至一度产生了求助于心理医生的想法。
有一天晚上,看到胡泳老师在朋友圈说了一段话,大意是儿童在这场疫情中虽然大部分身体没事,但会留下精神创伤,可能会到成年。我瞬间觉得这个判断对一部分儿童可能是准确的。
比如,父母谈论疫情过多过细且不回避孩子,对小孩就会产生影响,孩子会频繁发问“疫情何时结束”。再比如,儿童长期不上学,也不与其他孩子接触,失去有效社交,一定会产生烦闷情绪,进而影响身体健康。如果这段时间的孩子变得敏感多疑,这就是一种疫情带来的精神创伤,需要父母在日常中适当安抚情绪,并改善活动方式。
在那之后,当然也正好伴随着国内疫情防控形势的好转和正常社会秩序的恢复,我们在孩子面前基本不再谈论疫情,偶尔说起,也不涉及死亡等极端话题。同时,我们也会在周末时带她出去郊游,让她感受到大自然的乐趣。最重要的,是我们有意识地放开了她的社交圈。在疫情严重的阶段,大宝除了接触到有限的几个家人,从不接触外人,我们在大致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让她与周边的小朋友们往来,这应该是她最开心的事。
大宝精神状态的逐步好转是从问题的减少开始的。如果说以前一天能问十个八个问题,后来基本上一天只问两三个问题,再后来又减量。到了后期,她就问我一个抽象的问题,虽然语气还是有些担忧:“爸爸,我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吧?”我当然坚定地回答她,“是”。
终于有一天,她在入睡前已经不问我这种问题了。那一刻我知道,这场被我们感知到的幼小心灵中的强风暴,已经到了尾声。(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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