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鸟

故乡山水丰美，在这里生活的鸟类很多，除了一群一群起落的麻雀，还有很多其他鸟类，常见的有喜鹊、鸽子、麻鹰、翠鸟和乌鸦等等，甚至还有白鹤时不时在半空中飞过。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小时候一只白鹤从对面空中飞过时的情景。那时候，父亲病得还不是很严重，正带着我一起在地里干一些活，突然听见他的喊声：“看哪，白鹤！”

我站起身来，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只白色的鸟儿，缓缓地晃动着翅膀，从对面的坡顶飞过来，沿着溪流上游的峡谷，平直地飞过去。对面的晒谷场上，也聚集了一些人在观看，同时在指指点点。

白鹤在家乡是很少见的鸟儿。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鹤，象征着吉祥、健康和长寿。在所有的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中，鹤的身上总是沾染着一股仙气。能够看见白鹤，就觉得即将得到神的恩赐一样。自己心里的愿望，能够寄托于这只带着神性光辉的鸟，传递给保佑我们的神。现在回想起来，长期为疾病困扰的父亲，内心渴望自己能够尽快好起来，抚养家庭，照顾孩子。所以当他看见白鹤，那种激动与期待，该是多么的强烈啊！

白鹤是神圣之鸟，喜鹊是喜庆之鸟。早上起来，如果正好有一只喜鹊站在门口的树上叽叽喳喳地叫，“啊，会有什么喜事来了！”老人们会开心地捋着胡子笑着说，于是大家都觉得今天肯定会有好运气，至少也会是很开心的一天。

乌鸦却恰好相反。这种披着一身乌毛的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罪了人类，被打入不祥之鸟的队列。如果有人早上起来看见一只乌鸦，听见它“呱———”的叫声，会觉得这一天都很晦气。在家乡有一种说法，乌鸦是从坟墓里钻出来的，遇见它就会遇见不好的事情。所以人们见到乌鸦，就会抛石子去赶跑它。避之犹恐不及，所以也没有人想着猎杀乌鸦。中国古代有一个哲学家叫做庄子，曾经讲过“无用之用”的道理，看来乌鸦也和那路边不成材的大树一样，因为不成材，反而免去了麻雀那样遭到捕杀的命运呢！

除了麻雀以外，野鸡和斑鸠是猎人们最爱捕捉的鸟儿，谁叫它们肉肥味美呢？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庙儿坡上面还时不时可以看到有色彩斑斓的野鸡出没，可是等到我长大一点，这些鸟儿就很少能够见到了。不过，近年来，在庙儿坡一带居住的人们，很多都迁入了城市，人在乡村的活动稀少了，听说野鸡、狐狸等野物又渐渐地多起来了。

还有一些鸟儿，常常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比如布谷鸟，经常听到“布谷、布谷”的叫声，可是人们很难找到它的藏身之处。而另外一种鸟，经常在半夜里叫，像是在悲伤地呼喊一个人的名字。母亲告诉我说，这种鸟是一个死去的人的灵魂化成的，它出门寻找它的妻子。但是它的妻子被人害死了，它用尽一生去寻找，死在了寻找的路上。他的灵魂化成这种鸟，每天夜声人静的时候，就飞出来，一边到处游荡，一边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小学时，我将这个故事写入作文，曾经被老师作为范文让同学们参考。只是隔了这么多年，又搬了好几次家，小时候的作业本是找不到了。

家乡的民间故事，似乎结局都很可怕、悲惨。比如除了这个鸟儿的故事，还有杏树的故事。老人们告诉孩子们，杏树上有一种虫子，叫做“化骨虫”，如果人坐在杏树下，化骨虫掉进杯子里，被人喝下去，就会连肉带骨头化成一滩水。小孩子常常将故事当做是真的，所以我们那时候总是离杏树远远的。其实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呢！那只是大人们怕杏树上虫多，不要让孩子们去树下玩而编出来的吓唬孩子的谎话罢了。再比如，夏夜里乘凉，看见流星划过夜空，人们也会把它和人的生死联系起来。也许是因为人与自然越接近，就越能够感受到人的渺小和人生的无常，于是就将自己的这些感受，寄托于这些令人悲伤的故事当中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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