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的爱情,也是很浪漫很有趣的。《国风·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大意为:夜色渐浓,城墙一角,灯火阑珊处,挺拔俊朗的小伙子应约与心爱的姑娘“静女”幽会,可是,提前来到的静女却调皮地玩起了躲猫猫,急得小伙子抓耳挠腮,不知所措,临别的时候,静女赠送给小伙子彩色的花草、柔嫩的白茅,小伙子小心翼翼珍藏起来,因为这是“美人之贻”,姑娘的定情信物,礼轻情重,意义非凡。
西周时期,许多部族和地区在不同程度上还保留着氏族乃至夏商时期的一些婚姻习俗,其男女交往大致经历了相对宽松到逐渐森严的变化过程。《周礼·地官·媒氏》载:“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中春:农历二月;奔:约会、私奔)这个“中春之月”,应是官方组织的情人节,虽然一个“令”字,带有某种强制的色彩,但统治者制定的这个制度,客观上为未婚男女交往,提供了很好的法理依据,且年初岁首,农闲时节,少男少女,钟情怀春,对对歌谣,谈谈恋爱,若两者相悦,情定终身,也体现了统治者“使民以时”的治国理念。由此可见,那个时期国家对于青年男女的自由恋爱并不禁止,平民的婚姻还是相当自由的,《诗经》里有许多反映民间男女自由恋爱的诗篇,也不足为奇了。
“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文学是人学,形象反映社会生活,好的文学作品,往往揭示人性中共有的美好东西。《静女》的无名氏作者,经历见证过那个时代,或许就是诗歌里的主人公,故写得情节生动,画风传神,以至于今天的我们读起来还能引起共鸣,浮想联翩,心有戚戚。通过阅读《诗经·国风》,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表现女子主动大胆追求爱情的内容,占了很大的篇幅。那个时代,固然已经有了专门为女子制定的不平等礼教,但还没有发展到后世朝代极其严苛的清规戒律,情感狂野奔放的女子,敢爱敢恨,可以毫不顾忌地把对情人的心里话和思念之情,大胆说出来,大声唱出来。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我思:思我。下同),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也且,语气助词。且,jū;下同)!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国风·郑风·褰裳》)这是女子对所钟爱男子的戏谑之词,女主人公伶牙俐齿,性格开朗,声音神情,活见诗中:你如果爱我想念我,赶快提衣蹚过溱河、洧河。你要是不想念我,别以为就没有别人爱我!你呀,你真是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傻小子!相信有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即使失恋了,也一定会把悲伤甩给旷野,把微笑留给自己,一觉醒来,依然是阳光灿烂的美好世界。
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发生了小的摩擦和误解,男孩子故意不理会那可爱的姑娘,致使姑娘心烦意乱,忧思随之而来——“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国风·郑风·狡童》):那个狡猾的小伙子,为何不和我说话?都是因你的缘故,使我饭也吃不下。那个滑头小伙子,为何不与我共餐?都是因你的缘故,使我觉也睡不安。恋爱心理,古人今人,应无二致。一个多情的姑娘,生活中最艰巨的任务就是反复证实小伙子的爱情是否专一,因而,恋爱中的姑娘永远没有精神的安宁。对方一个异常的表情,会激起她心中的涟漪;对方一个失爱的举动,更会使她寝食难安。情之所至,莫过于此。
远古时代,农耕经济,生产力低下,物质匮乏,爱情婚姻附加的东西要比现在少多了,那个时代的痴情男女,甚至可以说是“恋爱至上”,不会讲究过高的物质条件,不会在乎对方有多大的房子和多少头牛羊,远比现在单纯。《诗经》里的恋人们,互赠的礼物,也非常简单,比如《静女》里,静女赠送小伙子的,只是茅草,小伙子依然当成最珍贵的礼物珍藏起来。恋人们互赠礼物,似循投桃报李的传统,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通“非”)报也,永以为好也!”(《国风·卫风·木瓜》节选)这样无私奉献的情感交融,对于当今的爱情婚姻,依然有很好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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