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出走半生 归来仍是少年

苗青 摄

□袁茵

爸爸带我回到了他阔别32年的老家江西余干县康山乡，见到了他小学时的老师和同学。尽管久未相见，但师生情、同学意，让两鬓斑白的他们如孩童般那样欢乐和激动，又是相互拥抱，又是称呼彼此的小名，张张爬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此景此情深深感染了一旁的我，不禁让我坐下认真听听他们聊起的往事。

爸爸当时在班上算是贫困生，爷爷过世早，奶奶体弱，唯一的姐姐又已出嫁，只有他与奶奶相依为命。惨淡的境况让他从小暗下决心，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用知识去彻底改变命运。

“爸爸的同学大都姓袁，有的还和我沾亲带故，因此相互间感情都不错，很少因为家庭贫富、学习好坏或是性格的迥异而产生隔阂或芥蒂。”爸爸随即向我介绍道，“他叫袁火明，我和他之间就有很多难忘的故事。”

一次周末，火明和爸爸结伴到鄱阳湖边去捞鱼虾。他们背着竹篓，拿着自制的捞鱼虾工具——用三根竹杠扎成带尾巴三角形的小渔网，来到湖边浅水区寻找一块水草茂盛之处，将渔网和水面成45度左右放在湖水里推着一步步往前走，网一旦触及藏在草中的鱼虾时，鱼虾就会拼命跳出水面，落入前行的网中，发出“喳喳”的声响，很是吸引人的眼球和满足人的听觉。这过程看似简单，但操作起来并不容易，一定要选择矮草茂盛的浅水区，那是小鱼虾最喜欢聚集之地。如果地方选择不当，鱼虾会跟枯水草混合在一起，此时要把它们挑选出来就很困难。一次，当爸爸捕捞时，突然发现前面的湖水颜色带黑，而且越往前走水越黑，原来是自己已进入小鱼虾窝里！爸爸心中顿时大喜，奋力将渔网快速向前推进，果然，不一会儿整个网就装满了鱼虾。他连忙招呼火明一起合力把网提出水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装好鱼虾收好网。后来二人找来粗壮的树干，抬着满满一竹篓鱼虾，唱着儿歌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在学校你爸学习成绩比我好，但他捞虾的速度比不上我，还记得吗？同样的时间，我捞的虾子几乎是你的一倍。”火明叔叔得意地拍拍爸爸的肩膀，两人相视大笑。

“每次捞鱼虾结束，你火明叔会从自己的竹篓里分一部分给我，他说自己是陪‘客’来玩的，目的就是希望和我交个朋友。我从内心感到了他的真诚和善良，因而没有过多推辞就接受了他的好意。在后来相处的日子里，我们真的成了好朋友，我在学习上帮助他，他在生活中照顾我，那份情谊让我至今难忘。”爸爸继续道：“除了同学间的真挚情谊，我们的老师也很有爱心和奉献精神，学生遇到问题或有困难，他们总会伸手帮一把，可谓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那时，爸爸的语文老师姓程，是位中等身材的年轻女教师，她很关心爸爸，每到寒冬下雨，爸爸因为家穷，没有水鞋，又无法赤脚上路，只能叫同学带口信跟老师请假。程老师把爸爸的情况暗暗记在心里，后来遇到冬天下雨，她就会撑着伞从学校走到爸爸家，把他背到学校去上课，尽力不让爸爸落下功课。

“要背我去上学，对于一个女老师来说不是件易事，体力自然比不上男的，路不长但石子路难行，冬天穿的衣服又多，她常常累得大喘气，但她从没有在我面前抱怨，反倒鼓励我要好好学习、团结同学、尊敬老师……程老师瘦弱的背脊给我带来的不仅是温暖，更是一种强大的、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激励我从小奋发向上、努力读书、善行做人。”

……

听着这些远去的故事，我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勾勒出老一辈所经历的一幕幕。童趣中透着友情，付出中满是感动，成功中孕育着艰辛。有了这方水土的养育，有了这份善良师生情的激励，爸爸最终如愿考上了广州的一所名校，成了当时袁家村唯一走进重点大学的孩子。

“你爸可是我们袁家村人的骄傲，为袁家扬眉吐气！乡亲们只要提到你爸，认识的人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我们也以你爸为榜样，教育下一代要好好读书，用知识去改变命运，去改变家乡的面貌！”火明叔叔接着又说，“自那以后，我们村里陆续出了大学生、研究生，还有博士生，康山乡也逐渐有了名气，外地很多人都愿意让自己的小孩来这里读书、投资。”

听到这儿，我下意识地望向前方。不远处，国家投资上亿元的明代朱元璋的忠臣庙，现已修缮扩建成楼廊管所群。在这富有特色的景区内，到处红墙绿瓦古香古色，游客络绎不绝。近处，成排崭新的酒楼餐馆里不时传来五湖四海的口音。再看眼前这些满脸堆笑的长辈们，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如今归乡的游子与师友们重聚，讲着尘封的故事，了却了他们深藏心中的夙愿，意义非凡，而他们思乡的记忆里凝结的不仅是缕缕乡音，缕缕情思，更是一段故乡康山发展的人文历史，值得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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