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天 王绪谦

母亲节到了,我给老人家买了一双她最钟爱的布鞋。母亲说,布鞋穿起来舒适又轻巧。可不是吗,当我俯下身子,给母亲换上布鞋的时候,老人家的脸上布满了幸福的神情。

“娘,您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母亲微笑着摇了摇头。

“母—亲—节。”一旁看书的女儿忽然跳起来,一字一顿地抢先答道。

“母亲节?”母亲脸色凝重,突然沉默下来。

“也不知老家变成啥样了,你姥姥推了一辈子留下的石磨还在吗?”噢,母亲想家了,想娘了,尽管姥姥早已不在人世。

母亲年岁已高,已经是86岁的人了,喜欢安静独处,平常娘家有什么事儿,侄儿侄孙开车来接她,她怕给人家添麻烦,总是差儿子、儿媳前去随礼。记不清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去过娘家了,但浍河南岸的那个小村庄,那块养育她的土地,还有那长眠的姥姥、姥爷,是她的根,是她的血脉亲情,是她永远的牵挂。一般的日子她记不清,甚至忘记了初一和十五,但清明节她记得最清,总是提前嘱咐我去给姥姥、姥爷扫墓。每次从姥姥那边回来,母亲总有问不完的话儿,小辈们过得还好吗?你大妗子的身体还健康吗?大妗子是母亲家族中跟母亲同辈分唯一健在的亲人。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母亲的脸上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带我去一趟十里吧!我想到那里看一看。”十里是一个村名,就是母亲的娘家,是她老人家一生情牵魂绕的地方。

一路上,母亲满含深情地跟我讲述那过去的事情,讲述最多的还是她跟姥姥的母女情怀和骨肉分离的痛苦。姥姥、姥爷养育了4个子女,姥爷挑着担儿换香油,做小生意挣钱养家；姥姥家里地里整天忙个不停。母亲记忆最深的就是姥姥磨面的情景,一根打磨得光滑的磨棍,一副旋转着岁月年轮的厚重碾盘,一样样散发着原汁原味的粮面,记载着姥姥的艰辛,维系着一家人的烟火,承载着生活的酸甜苦辣。

天有不测风云。母亲10岁那年,姥姥因病离开了人世。临走的时候,姥姥紧盯着4个未成年的孩子,拉着最小的舅舅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夜幕降临,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整个小村都陷入了悲痛之中。

此刻,母亲不停地抹着眼泪。我劝导母亲,如今欣逢盛世,姥姥的后代,您的亲人都过上了好日子,您老应该欣慰才是呀!母亲这才平复了心情。

时近中午,我带着母亲来到了娘家。一踏上这块土地,母亲就如同扑进了亲人的怀抱,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在美丽的村庄里寻找熟悉的乡愁。那耸立的俞伯牙雕像,述说着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千古佳话,让母亲想起了小时候老人们讲述的俞伯牙的故事和美丽的传说。那村后静静的水塘,已有百年历史,当年长满了菱角和鱼蚌,母亲和一群姐妹在这里采拾水生物品,收获少女的欢乐。如今,借助美丽乡村建设的东风,水塘拓宽了,加深了,水质像蓝天一样清澈。一条游动的红鲤鱼给了母亲分外的惊喜。那水塘周围的垂柳在风中摇曳,仿佛在欢迎一个女儿的归来。走着走着,我们看见了一片松林,林木苍翠,庄严肃穆,姥姥、姥爷的墓地就在这里。

“爹,娘,俺看你们来了。”母亲来到姥姥、姥爷的坟墓前,跪下来,在那里喃喃私语,倾诉她的衷肠,她的思念。这里是她心痛的地方,也是她寻找温暖的地方。

听说母亲来走娘家,一位跟母亲年龄相仿的老人在女儿的搀扶下,来我们落脚的表弟家看望。这位老人跟母亲同一辈分,姊妹相称。两位老人一见面,百感交集,手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老人和我的母亲同年生人,小的时候,因为她的母亲身患重病,身体孱弱,是我姥姥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她和我的母亲,姥姥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们一起回忆悠悠往事,怀念共同的妈妈。是的,在那生活贫苦的年代,一个平凡的母亲,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疼爱,去喂养,这是多么伟大而圣洁的母爱啊!

“那个磨盘还在吗?”顺着表弟手指的方向,母亲看到姥姥留下的磨盘静静地躺在院子的一角,磨盘的旁边是枝繁叶茂的葡萄树,葡萄成熟的时候,孩子们站在磨盘上刚好可以摘到甜蜜的果实。磨盘是母亲的念想,它把过去和现在连在一起,看到磨盘,母亲就看到了姥姥的音容笑貌,触摸到姥姥永远不走的灵魂。

母亲节,我带着母亲回到娘家,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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