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乐图 赵春青 画
我们每天都离不开数字。比如,你一顿饭吃了多少主食,喝了多少酒。再比如,你每天走了多少步,睡了几个小时的觉等等。上小学时,我们管加减乘除叫做算术,到了中学则改称数学。数学又分成代数、几何、解析几何和高等数学等等。我这个人对数学一会儿清醒一会糊涂,有些数字公式可以记忆终身,而有些数字公式就永远也记不起来了。
在我的诸多关于数字的记忆里,287对我无疑是记忆深刻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所在的郊区农场从上边下放来一批技术人员。他们有的分在农场科技站,有的分在生产大队。农场没有那么多宿舍,他们就寄居在附近的村庄里。我们家也住了一对农业技术员,他们是北京农业大学的老师,专门负责种子研究。我父亲那时在村里当生产队长,对于这两位大知识分子,当然是非常崇拜的。他们在一起,除了聊家长里短,更多的是探讨怎样种植小麦、玉米、水稻等农作物。
两位技术员,男人姓云,女人姓崔,他们比我父母大上一两岁。当时,我们家已经三个孩子,而他们结婚四五年了,崔老师始终没怀上,为此他们很着急。我父亲曾跟我母亲议论,这两口子是专业搞种子培育的,他们怎么就培育不出自己的种子呢?我母亲说,你别胡说,这生孩子和育稻种不是一回事。
老云夫妇白天到农场科技站上班。他们在我们家单起灶。比起我家,老云夫妇挣的是工资,生活水平要比我们高几倍。他们可以三天两头的买点肉炒菜,其味道弥漫在农家院子里,让人馋得直流口水。老云夫妇住我们家,每个月给10块钱房租。我父母用这10块钱,可以买几百斤煤球,剩下的则可以买几块钱猪油。至于其他的蔬菜副食想都不敢想。在农村,最多的就是白菜、雪里蕻、咸菜疙瘩,好一些的有一点胡萝卜、土豆。春夏之际,则在自家的自留地可以种上菠菜、西红柿、黄瓜、芹菜、扁豆。老云他们炒菜,从来不要肉皮,最初他们是把肉皮扔掉的。我母亲看到后觉得太可惜,就跟老云要了过来。母亲把肉皮用热水煮,先把油煮出来用以炖菜,然后把肉皮做成肉皮冻。看着我们几个孩子吃肉皮冻的兴奋劲,母亲高兴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仿佛她干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那时,我才四五岁。听父亲说,老云在试验一种杂交水稻,亩产可以增加二百斤。我当时不知道什么叫亩产,也不知道一亩地有多大,看父亲的神情,很是有些惊叹。多年后,我了解了一些农业知识,才知道,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那里水稻亩产可达六七百斤,而他们研发的新品种京双287,已经可以到900斤。这个数字可不是说着玩的,一亩地多产200斤,全农场几万亩土地,那得多产上千万斤!
可以说,老云他们那一批农业科技专家,就是我们眼里今日的袁隆平。我还知道,我们农场科技站的气象专家,他们对每天天气的预报比市里的还要准,这让我们很是骄傲。
老云在我家居住了两年多。后来,农场给了他们宿舍,他们就搬到了农场。临离开时,老云的夫人老崔和我父母商量:你们家孩子多,能不能把老二过继给我们。我父亲说,你们都是知识分子,老二跟上你们,错不了。母亲见父亲有同意的意思,便想了想说,这么办吧,先让老二到你们家住一年,如果你们怀上了,老二就还回到我们家。如果怀不上,老二就送给你们。在民家,有送子招子的说法。母亲显然是相信这话的。
老云说的老二就是我。我在老云家住的几个月他们对我很好,我那时还是称呼他们老师,从内心深处我是不情愿喊他们爸妈的。或许真的是送子招子,我到云老师家大约三个月,崔老师居然怀孕了。得知这个消息,他们夫妇异常高兴,我父母也非常高兴。这样,我就又回到我父母的身边。
话虽是这么说,自从老云夫妇离开我家,就几乎很少再见面。等我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农场工作时,偶尔在会议场合见到云老师他们夫妇,他们每次都十分亲近的样子,我也觉得很温暖。回到家,我跟父母提到老云夫妇,说他们的京双287杂交水稻亩产已经到1200斤了。父亲说,老云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把一生都交给农场了。现在也都老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离开农场,到京城工作。我曾经几次动念头要去写写老云夫妇,可每次都以机会还有的是给借机错过了。如今,当我下决心回农场时,农场的科技站早已没有了。原先的那些大片的良田、饲料地,则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居民社区和绿地公园。也就是说,我们过去曾经的农场已然成了我们的集体记忆。此刻我想问,老云夫妇,你们的京双287可曾还有所保存?如果有,请送我几粒,我要永远的保存它珍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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