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感里的爱

□ 宋红霞（顺庆）

回家看望父母，父亲向我诉苦，你妈越老越爱钱， 每个月都要我把退休工资取回来，没事她就在家里数钱，一遍又一遍，数完就柜子里到处放。为这事， 我和她经常吵架。 钱用多少取多少，在银行放着安全。她不听，每个月都把工资取出来，记性又不好，三天两头在家找钱。 母亲这个癖好自前年做了心脏支架手术后养成，我理解母亲。外公外婆在母亲十二岁时就过世,母亲和几个哥哥相依为命， 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生存下来，已不简单。过惯了穷日子的母亲，特别节俭。心脏手术后，母亲的记性不如从前，不管忘性多大，对钱的数目，母亲的记忆永远不会出错。老话说，少年爱妻（夫）、中年爱子、老年爱财。钱是老年人的安全感，母亲自然也不例外。

母亲喜欢吃红薯，和她一起逛街，看见卖烤红薯，母亲的眼睛瞟一下，就快步往前面走了。我知道她想吃，就五块钱买了一根追上她， 她边训我：“你太舍得了， 五块钱可以买一大包红薯了。”边接过烤红薯，放鼻子前使劲闻着说：“耙红薯就是香， 我闻到小时候的味道了。” 接着小心翼翼剥开红薯皮，像小孩子吃冰激凌一样，小口小口舔着吃，她吃得仔细，皮上都干干净净。我准备再去给她买一根， 她拉着我说：“这东西就是解个馋，还能当饭吃？你们这些娃娃就会乱花钱。”父亲在旁边说：“你妈现在越来越节约了，以前想吃烤红薯，就来街上买。这一年多了，也没见她买烤红薯吃。”我就说母亲，这么大岁数了，想吃什么就买着吃， 你和我爸的退休工资足够日常，用不着这样对自己。母亲马上白一眼父亲，你不要听你爸瞎说，我想吃什么就买了，不是舍不得，是不想吃。我知道母亲节俭，但是节俭到这个份上，还是让我无语。节俭不就是舍不得钱，母亲真的是越老越爱钱。

那次回家看父母， 我把钱包随手丢在沙发上，给母亲洗完衣服准备出门，拿起钱包看手机， 才发现里面有崭新的一叠百元大钞。见我疑惑，母亲马上说，我看你钱包只有几十块钱， 你是不是没钱了，我给你装了点。我说，我的钱都在手机里，现在谁还在用现金，都是微信和支付宝。她说，我不管你手机有没有钱，钱包里有钱才踏实。 我把钱拿出来放茶几上，她一下急红了脸，给你的就装好，钱包里那能没钱呢。原来，爱钱的母亲要的是安全感。

今年过年吃完团年饭，回家路上，我扶着母亲上人行天桥。母亲佝偻着身子，气喘喘嘘嘘地说：“我和你爸这些年存了三十多万， 如果不是心脏搭支架用了六万，我们就存满四十万了。我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给你们四姊妹一人存十万，还差三万，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说完这话，母亲伸直腰杆， 长出了一口气。 我接着说：“我们也不缺钱， 你们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三十多万，你和爸几千元的退休金，得存多少年？谁要你存钱了。”母亲说：“小时候， 家里穷， 你们跟着我受苦了，能为你们几姊妹做点事，是我活着最大的动力。”我的心里一阵难过，小时家里孩子多， 母亲既要上班， 又要照顾我们，真正受苦的母亲，却对我们心里充满愧疚。 谜底解开了， 这几年母亲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拼尽力气攒钱，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母亲的心愿。

母亲常说钱要花在刀口上， 仿佛我们这些儿女就是这把无情的刀。 我们的需要就是她的付出，因为我们就是刀口，哪怕我们人到中年，年迈的母亲，依然不遗余力付出。我终于明白，有一种母爱叫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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