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坤
春来河水泛绿,河畔,又常常成为我流连的去处。河堤上遍植桃、羊蹄甲、宫粉紫荆、夹竹桃、三角梅,此时已次第开花,灿灿然美成一片,与河岸边迤逦的杨柳们依恋成春日的烂漫。而我的脚步,却不会只在这里停驻,往前走,再往前走,那里,有着另一份惊喜。
那里是河堤延伸至城郊的一段,除羊蹄甲外,再无其他人为种植的植物,于是,它们便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醉乡”。从稍高的堤岸看下去,绿的底子上,招招摇摇的白点点,是它们沉醉之舞常有的姿态,这醺然的姿态,也就连带着微醺了你的脚步,牵引着你,走往那一片绿的天空、白的繁星。
它们有一个不甚美妙的名字——鬼针草,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们的自在与自赏。河堤缓坡上,堤防步道边,只要有泥土的地方,它们都长出了细长高挑的茎、浓绿茂盛的叶,以及黄芯白瓣的小花。它们开不出色彩浓烈的花儿,却依然绽放出浓烈的关于春的热情。它们的花儿应该是争着出来的,挨挨挤挤、拉拉扯扯、呼朋引伴,就这么一起来到这春日的天幕下。仿佛是春把她的裙裾剪碎一块,随意抛洒;阳光再把他的光芒揉开,随风播送,让花儿们以最细碎的形态、却是最密集的势头,带来关于春的心意:无拘束、无定规,只需欢欣,只需热烈,只需为绿的盎然生机铺展出一派雀跃的景象。我想,这是春光童真的一面。
我家原来有几个种花的地方,分别是窗台、露台和楼顶,都由父亲种了许多盆花。父亲去世后,我觉得自己忙,让盆花们逐渐荒废了,最近才把窗台和露台上的花盆拾掇起来,渐渐有了起色,但楼顶是少去的,也不知那些花盆荒芜成什么样子了。一日需要翻晒东西,上了一趟楼顶,倏忽间眼前一亮——几只长满青草的花盆里,舞动着细长的茎,顶端处朵朵粉色的小花娇羞脉脉,在春阳下绽放着鲜亮的笑颜,令人心底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爱恋,像是误入仙山,偶遇一群纤尘不染的少女,眼眸心神,俱由它们牵引而去。
其实,它们只是田间陌上,处处开放的一种小花儿,名字叫做酸咪草。儿时,漫山遍野地疯跑,在春日里,最容易遇见的,就是这种小花。它们的叶、茎和花都有一股子酸味,因而我们时常会摘一些放到口中大嚼,让那种独特的微酸渗入口腔,作为春日一乐。最乐见的是它们在小树林间,在树荫斑驳的草地上,细细密密地开了一大片,仿佛是谁将春日的阳光用树木枝叶编织的筛子摇匀、筛碎,洒落在林间草丛,春光于是长成一张张少女般羞人答答的粉色小脸,小小的花瓣上,浓浓淡淡的胭红熏染着春的娇美,花瓣的每一条细细纹路都盛满春的笑意,向人间展示她的青春,她的美丽。我想,这是春光娇俏的一面。
偶然经过一户人家的菜园,瞥见大大的菜叶子下有一点紫红,走近了看时,看到一朵紫云英。它在一片浓绿中,向七个方向撑开七个紫红的角,好像一朵紫红的雪花,落在春日的绿野。这是每年春日必然来到春之田野的精灵,在田地未曾翻耕之前,在蛰伏了整个冬季的田野上铺展开一片一片妍丽的紫红,仿佛为将来的春种做一个热烈的开场,为土地新一轮的孕育与滋养来一场热身的舞动。女郎们于是被它们感染,成群结队地来到田间与它们相聚,在花间留下春日里美丽的倩影,让清脆的笑声与“紫雪”碰撞出美妙的春之韵。这是“紫雪”们最舒心、最抒情的时刻。而后,随着春耕的脚步踏入田野,它们零落为春种的养料,虽悲壮,但生命之脉延续,终会在田野的一派生机中得到重生。却不曾想仍有这样一片紫雪,飘然来到此中,在菜园里继续着它身上携带的春日格调:钟情于大地,就用最美的姿态扮美大地,就用全身心的投入拥抱大地,只要与绿意共存,不在乎何种形式。我想,这是春光果敢的一面。
春日里,无处不在地感受着春光,欣悦着春光,就是因为春光是这样的无私,这样地多情。她希望自己出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参与到春日里一应重大事项,照射入每一颗心灵,倾注到每一朵笑靥。于是,她让自己细细碎碎地开放在河畔田垄,开放在原野山冈,开放在房舍边、菜园里,开放在每一个热爱春天、热爱生活的人们的眼眸里。于是,春光就带来了属于春日的豁然之喜,带来了属于生命的旷达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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