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生四象”与灵魂和死亡狭路相逢 梁鸿长篇小说《四象》出版,解析百年风云中“梁庄人”的生存秘密

本期《朝花》文章将发送至半岛新闻客户端“快读”频道。扫一扫,更多精彩极速浏览。半岛记者孟秀丽

日前,知名作家梁鸿全新虚构长篇小说《四象》由花城出版社出版。该作品首发于《花城》杂志2019年第5期,是梁鸿在虚构领域的探索之作,也是一部形式上大胆开拓的实验之作。小说讲述的是,一个活人和三个亡灵的“奇幻漂流”。活人是IT精英韩孝先,三个逝者亡灵分别是基督教长老韩立挺、留洋武官韩立阁、熟知植物的女孩灵子。小说通篇由这四个人的自白构成。在新的故事里,梁庄与吴镇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地方背景。梁鸿建构出了一个活着与死去,地上与地下,历史与现在交织相连的世界,以近一个世纪的曲折故事和人情变迁,解析了百年风云中“梁庄人”的生存秘密。

《四象》揭晓“梁庄人”生存秘密

《四象》以中原大地上近一个世纪的曲折故事和人情变迁,指向“梁庄人”生存的秘密,他们的欲望和贪婪,他们的挣扎和救赎。一个少年天才(韩孝先)的人生奇遇,一个古老村庄的绵延与承载。那些被尘封的声音穿透黑暗,还在另一生命的内部回响。一些看似荒诞不经,却揭示着城市化进程中人的空虚混沌、无所归依,然而寻求的历程仍将持续下去。

故事中,穰县的高考状元韩孝先在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他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回到小村落“梁庄”,在河坡放羊时被坟园埋了四天,变得能够通灵,与河岸边三个来自阴间的灵魂——运动中被处决的留洋武官韩立阁、上世纪80年代被车撞死的女孩韩灵子、上世纪90年代寿终正寝的基督教长老韩立挺沟通。孤独的城市青年与三个亡灵从大河边开始,游走于梁庄、吴镇、穰县、省城,还有城边的禁忌之地黑林子。随着故事的抽丝剥茧,四人命运的关联原来始于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五十年前的一封书信……

因为韩孝先能说中过去,预测未来,他被当地村民与大小领导奉为神明,争来抢去。最终他发现,人们欲壑难填,甚至想超越生死的界线。在这些荒诞行为的背后,小说为我们展示出异化了的现代性追求给人性带来的扭曲,小说的最后,韩孝先切断了自己与韩立阁等人的通灵关系。“立阁爷、灵子和长老爷给我的,我又都还给了他们,还给了地下的世界。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大师,不再是一个可以感受无数人的生活和命运的通灵者,我只是患精神分裂症的病人韩孝先。”于是,世界又重回原来的秩序。

无论在《中国在梁庄》《出梁庄记》还是《神圣家族》《梁光正的光》,梁鸿最看重的都是人,一个个平凡又扎实,纯粹又鲜活的生命。在《四象》里,即便是早已死去的人,是被遗忘的人,他们也依然有血有肉,能在自语中回望过去,在对话中参与现实,以一种荒诞又真实的方式再活一次。

敬畏生命,“像与亲人在黑夜相逢”

这个春天,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更能体会,亲情和分离意味着什么。关于分离和死亡,人们已习惯嗫嚅不言,也许来年花开时候,会想他们仍在注视着人世间的生活,以另一种方式影响着我们的精神和内心。梁鸿在《四象》中虚构了这样一座沟通生死的桥梁,为我们提供了站在彼岸重寻爱与痛、记忆和时间的一种视角。

在小说《后记》中,梁鸿说起写《四象》的初衷:在父亲的坟地旁,“我听见很多声音,模糊不清,却又迫切热烈,它们被阻隔在时间和空间之外,只能在幽暗国度内部回荡。我想写出这些声音,我想让他们彼此也能听到。我想让他们陪伴父亲。我想让这片墓地拥有更真实的空间,让人们看到、听到并且传颂下去。”

这空间荒凉,这声音寂然,却促使梁鸿下笔构建了一个阴阳交界处的空间,人物有了在时空中穿梭的能力,百年间的历史与现实交替出现……梁鸿说,尽管坟地下面的灵魂随着时间流逝注定被遗忘,但希望他们可以重获说话的权利,希望那些被遗忘的生命能够再丰满一次。因为,“死者不会缺席任何一场悲喜剧”。由此可见梁鸿对生命和灵魂的敬畏之心。

梁鸿在采访中说道:“这是写作以来最有冲动却最压抑的一次书写,不仅是结构和语言的寻找,还想找到‘亲人相逢’般的过去与现在、爱与痛的交织。”这样复杂的虚构世界,充满尝试的新鲜痕迹和生涩,并一步一步累积出属于新生之物的能量,在暗夜的某些缝隙透出明亮的天光。

梁鸿表示,通过对《四象》的书写,她想表达出当代人的精神状态——个体、社会、时代分别是什么状态,它们交杂在一起,互相“成就”,互相影响。

独特架构先锋写法的万千意象

梁鸿深厚的文学功底赋予了《四象》令人惊叹的万千气象。书名“四象”源自《易经·系辞上传》: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人间与冥界就构成了太极中的两仪。小说的叙事主人公韩孝先、韩立阁、韩灵子、韩立挺,分别代表着我们观察世界的四个维度:现实、历史、自然和灵魂。这四个叙事主人公或者是我们观察世界的四种维度又构成了两仪中的四象。

整篇小说结构非常奇妙。整本书中,各种意味深长的数字无所不在:目录分“四”季,春、夏、秋、冬章；每章分“四”节,部分节名借用了卦辞,“一生二”“利涉大川”“元亨利贞”“困于金车”；四个性格殊异的人物分别从现实、历史、自然、灵魂四个角度展开对世界的探索。情节的发展随着四时轮转,开启于茂密葱茏的春天,结束于河流贫瘠大地寂静的冬天,暗合着卦辞的预言。

英文书名定为“FourImages”是梁鸿的坚持,灵感源自提香的名画《智慧的寓言》,画中是青年、中年、老年男人的形象,又似狮子和狗,多种面目汇聚一体。东方的意象与西方的形象融合于一体,好似太极之阴阳,而两仪生四象。中国文化的世界观也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四象即万象,生生不息。

整部小说气象宏远,叙述大开大合。《四象》中,梁鸿试着打破线性叙事,赋予人物在时空中穿梭自如的能力,历史与现实交替出现,人间与冥界纠缠。于是,百年间的事与人聚于一瞬一地,人们倾听着小说人物的自语与狂言,仿佛也随之进行了一番神奇的生死游历,回过神,脚下却是丰厚的现实。

作者大胆的实验写法,依然秉承观照现实的热情。仿佛在历史的缝隙处打入一束光,带领人们重新发现了“梁庄”的内在脉搏和灵魂。跨越百年风云,史诗般不动声色地从笔端流出,有激流有缓坡,不时隐现人世运行大道、时序更迭的智慧,以及对当下时代境况的深层洞察。有读者评论认为:“有意思的先锋写法,这种尝试对于当代文学是非常必要的,而且完成得相当有厚度,文气喷涌贯通而下,直到最后逶迤于平地,天地静穆。”读者们纷纷表示,“不同于《出梁庄记》的新鲜感”,“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容量好大!”然而,《四象》并没有给历史盖棺的野心,最终,四象分散,世界自行发展。

一部可以静心凝听的声音之书、招魂之书、浓缩之书。四人、四季、四象,仿如四方辐辏；诗语、诗意、诗情,自成诗化世界。梁鸿续写“梁庄”,以地下写地上、以荒诞写真实,以繁响写寂静、以历史写现实,以简约写复杂,写出开阔气象。小说如一个容器,包容了一个人的自语和狂言,众多人的喧哗与骚动,数十年的社会嬗变,近百年的风云舒卷。

——傅小平

《四象》无疑是一部具有浓厚现代主义色彩的小说。这种现代主义色彩不仅体现在它叙事结构和叙事视角上,而且体现在它那看似不动声色的叙事节奏上。在小说中的一些章节中,作者会将不同人物的语言、相互之间没有关联的故事情节并置在一起,从而给读者带来一种全新的阅读感受。

——徐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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