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萌小艾 三明治
写在前面
全面放开二胎意味着着独生子女政策走向终结。事实上,非独生子女家庭一直是中国家庭的主流结构,这样的形态似乎才是彰显中国社会状态的某种本质。
主流对家庭的叙事也往往聚焦在一种表面上的“和平”,通过“文明”与“理性”去合理化家庭内部与外部的结构。遭受父母的打压,反过来又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压制弟弟妹妹,但同时,又无法逃脱它的道德上的折磨;反抗父母,但又维护与合理化父母的行为,意识到除了反抗却找不到另外一种逃离的方式。
这些图景构成了一些真实的非独家庭状态,它所揭示的,正是这个社会结构内部的普遍精神压抑。
——胖粒
文|萌小艾
编辑|胖粒
我目睹了一场家暴,亲眼。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活生生地沦落为了这场家暴的助力者。
妹妹像往常一样,邋遢地耷拉着外套,流着鼻涕,然后豪迈大气地用手袖一抹,继续在窗台玩着玩具。我冲进去,语气强硬地让她换件更厚点的外套,她嘴硬地回:“你说穿这件就可以了的。”
“但是你流鼻涕了!”
“那又怎样?”
“又怎样?那你为何要穿衣服?”
“那我不穿了。”
“行,你全部脱了到阳台外面站着吧!”
于是她脱光了全部的衣服,将自己推入一个死局,她只剩不知所谓的倔强气势。而我也仅剩少得可怜的长者的威严。
我失去了理智。走到房间外面随手拿起一个可以打人的东西,作势要去打她。她瞬间被吓哭了,赤着身体无错地抬起手来挡。
母亲闻见动静,气冲冲地冲到妹妹面前,嘶吼道“穿衣服!”
她挣扎着置若罔闻。
母亲于是拿起妹妹脱下的鞋子就往她赤裸的身上打,并命令道“穿衣服!”妹妹只顾着拼命挣扎“好痛”,却“有骨气”的故意慢吞吞地将衣服往上拉拢。我板着脸旁观,心还在愤怒,即便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去阻止。
我想起我也被这样打骂过,那时我不理解,我憎恶愤恨打我的父母。成年很多年之后,有关这些故事的记忆渐渐消退,残缺得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疤痕,烙印在我的性格之中。看着施暴与被施暴的另一个成年人与小孩,我没有阻止,只有同情。甚至看着一抽一抽的鞋子落在妹妹的身上,我感受到了莫名的快感与羞耻。我终于,反过来以一个“施暴者”的角色,近乎同样感受到母亲暴怒的情绪了。
没有辞职前,母亲在医院工作,手机24小时随时待命。但那时她有自己的收入,会在假期时约朋友去逛街,买一些护肤品以延缓衰老,也会追韩剧为剧中的爱情悲欢而流泪。无意间翻到母亲与父亲刚结婚时的照片,很意外,那时她眉目清秀,留着一头乌黑漂亮长发,穿着展现曼妙身材曲线的长裙。不仔细回忆的话我都快忘了她也有过这般风采迷人的一面。我记得更多的,是她无休无止的加班和疲惫。小学四年级时有一段时间父亲不在家,照顾我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到了母亲身上。我记得我时常打开门就是空荡荡的家,晚上靠着电视连续剧驱赶空气里的恐惧。有一回饿得实在不行了,偷偷拿了五毛钱到街对面的小卖部借公共电话打给母亲说我饿了,我想吃饭。母亲赶紧道歉着说马上就回。
她总是加班、熬夜。假期都可能随时被剥夺。她的脾气渐渐开始变得很差,动不动就挑刺,觉得我邋遢而懒惰,偶尔成绩考得不错我兴奋地向她报喜时她会非常嫌弃地泼我一头冷水,这些由头掀起过无数场我们之间的腥风血雨。与这些被否定的抗争贯穿了我整个成长过程,我俩似乎变成了死对头谁都看不惯谁。
我反抗她,却也害怕她。在家里的一举一动放佛都会触怒她,小到厕所里抽风机的门没关、拖地时把拖把的水洒到了大厅上、看动画片等等。我不敢随意向她提要求,即便有些要求是正常的,比如发育时我希望她能多关注我一些,能像别的同学妈妈那样跟我沟通交流理解我。而事实却是我的第一件内衣都是在我的据理力争下才得到的。那时我的乳房发育得比较快,班里有些爱挑事的女同学刻意当着男同学的面嘲笑我,而很多发育没我这么快的女同学已经穿上内衣了,我很羞耻。然而当我跟妈妈提及买内衣的事时她却因为需要花钱而迟迟不肯同意,我为了掩盖乳房明显的发育只好在大热天还每天穿着外套。很多时候跟同学谈及妈妈,我都会在同学面前为母亲的形象做掩护,试图不让大家发觉我的母亲脾气这么的奇怪。后来我曾邀请过一个我的好朋友来我家玩,送她离开时母亲莫名地脸色难看,我知道她是不满意我整天跟朋友厮混,朋友说我很害怕你妈,好似随时能发起火来,我笑笑不知如何解释。
母亲也会对父亲做的饭菜挑挑拣拣,有一回她下班回来,累极了。吃饭时突然嫌弃起饭桌上的某一道菜,吃着吃着却又疯癫地止不住地哈哈大笑,嘲笑父亲倔的手艺,无视父亲几近坍塌的怒容。随后两人雷声霹雳一样的吵架就当着我的面开始又结束。偶尔我也会被她拿来开刷,言语无法表达愤怒之时肢体动作自然而然得跟上。我将这些无端的情绪视为她的无能。一种自控上的无能。
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很掘的人,与命运掘。从镇里工作到县里工作,她像是为了改变自己出身不好的命运而舍不得放弃,即便这份工作容易压榨她年轻的灵魂。上夜班、放假时要吊着一颗心随时可能会被迫结束假期、经常加班等等,这些对于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说是最致命的毒药,可也是她唯一能解救自己的解药。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对家庭和工作的压力感到不堪重负。她趁父亲不在的时候虚弱地问我:“如果我们离婚你跟爸爸还是跟我。”其实我心里早就有过答案,我不想跟母亲一起生活。但年幼的我在那时感到了失去的害怕,我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
马上流下眼泪哽咽地反问: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我想也许是为了阻止他们我能做的最好的反应。
她叹了口气:“算了,没事。”
并且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我们不会离婚的。“
她像是妥协了些什么。国家二胎政策有所松动的时候,她跟父亲一反常态地和谐。甚至不惜辞去工作,告诉我说她想生一个儿子。我不理解。我问为什么,她说你父亲的兄弟每个人都有儿子,只有我们家没有。家里有男孩子总归是好些的。可命运好像嘲笑她一般,偏偏又给了她一个女儿。此后她不只一次地感慨“我的命不好”。
恢复精力之后,因为没办法在照顾年幼的妹妹的同时生弟弟,加上父母存了逃避某些社会规范的心理,母亲决定把妹妹送到农村的姐姐家寄养,进而继续怀抱生儿子的梦想。也许是老天怜悯,真的在她最后的生育机会时给了她一个儿子。欣喜之余,家庭的经济负担却越来越沉重。她不敢随心所欲地为自己消费,凡事都想着省钱,每一笔钱都得花在刀刃上。又因着顾此失彼,与我的冲突渐渐加深。不知道是什么引发的吵架事件了,我只记得我在一个稀疏平常的夜晚朝她吼:你就不该生下我!然后摔门进入房间抱头哭泣。
妹妹接回来时,我上了大学,我逃到了一个离家千里远的地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外面撒野。而妹妹,则承接了我在家里的角色,成为了母亲挑刺的对象,所不同的是,她还小。
“她是要读书的,总该被接回来。”父亲做了决定。
此时弟弟和妹妹已经大了不再需要母亲鞍前马后地照顾。母亲又重新回到了医院工作,但不再上夜班,作息规律了很多,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差,但仍学不会好好说话,对家人挑刺已经成了习惯,特别是对妹妹,稍有不顺眼就要说几句。父亲跟母亲依旧会为日常小事吵架,多数是因母亲看不顺眼而挑起。父亲似乎已经有点厌烦无休无止的争吵了,总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然后一在一边自己呆着,不关自己事时能不管则放手,有种无为而治的超脱感。
妹妹刚接回来的时候很野,衣服袖口和领口永远有污渍的脏点,坐凳子时歪歪扭扭,站立时也喜欢撇出一条腿显得很流氓。不说一句话,翘着眼珠瞪着大大的眼睛站在你面前无视你,你不知道她耳朵听进去你说的话了还是在出神,于是你说着说着就容易恼火。那段时间正逢过年,堂哥送了几盒巧克力,我们将它闲置在冰箱。有一天我突然在我房间的角落和床头的抽屉里发现了几张包装巧克力的锡纸,纳闷的同时告诉了爸妈。母亲听闻便大声地在客厅里数落道:“她偷偷地偷巧克力吃以为我们不知道,还有家里那些糖果饼干不给她吃她偏要偷偷吃,在村里时大姨就不节制地给她,现在她嘴巴里一堆蛀牙。”我没听见妹妹的反驳。父亲置之事外,我也不说话。
有一回她路过母亲的梳妆桌顺手拿了母亲的一盒护肤品,然后藏在了自己的抽屉里。我是从妹妹房间里传出母亲的怒骂片段中知晓的。事后我悄悄到妹妹房间里,告诉一些母亲疏于教她的道理“做人要正,东西不能偷”。妹妹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在我的鼓励下主动跟母亲说了声“对不起”,母亲只脸色生硬地点了头,喜怒不辨。
妹妹上幼儿园大班时,还偷过母亲抽屉里几百块的现金,母亲发现钱不见了之后问了家里的每一个人,妹妹只说不是她干的。结果第二天父亲接妹妹回家时被老师告知从她书包里发现了几百块的现金。母亲肯定地说她是为了拿去跟同学炫耀。我有点理解妹妹的小心思,在一个不成熟的年纪里容易把一些表面的东西看得过重而无法分辨是非曲直,但本质并不坏。此后家里一旦发现什么东西找不到了或是坏了,母亲都会第一时间很生气地找妹妹问“去哪里了?!”或是“是不是你干的!”
连我的口红,她也没经我同意偷偷拿过,找到时已经被她弄坏了半截。那是我第一次对妹妹大发脾气,第一次感同了父母被妹妹戳中愤怒的点时胸腔里只想爆发的脾气,作为有权力说话的一方,有时候你不必在意说出的话对接受者而言攻击性有多强。
母亲对妹妹的忍耐力渐渐变差。弟弟喜欢黏着妹妹玩,跑到妹妹的房间,巴巴地凑到妹妹跟前不肯出来,牛皮糖一样任谁也赶不走。但弟弟又很不讲理,看中妹妹的东西就抢,抢不过就哭。好几次,房间里传来弟弟的哭闹声,母亲马上放下手上的活从厨房冲出来到妹妹房间里冲着妹妹就喊:“阿格!你干什么?!”弟弟会像得到糖一样停止哭闹,仿佛赢了什么又不敢光明正大瞧妹妹。因着母亲的偏帮,弟弟有一次在妹妹赶弟弟离开她房间时赖在妹妹的床上很自然地说出:“如果你这样做,被妈妈骂不关我的事哦。”
母亲倾向于轻易地将妹妹的行为定性,把妹妹归为“坏”的一面。
面对母亲的责骂,妹妹偶尔会弱弱申辩一句:不是我。然后在母亲压迫的气场下便会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任凭母亲说教。通常她不说话的时候母亲会更生气,声音会更大声,语气也会更严苛。偶尔我看不惯妹妹无端被斥责,反驳父母一两句,便会受到妹妹有意无意的崇拜的眼光。其实我并非对妹妹有多好。
久而久之,我们好像不会跟妹妹交流了。饭桌上弟弟可以撂挑子不吃饭,她却会因为掉了一颗米饭而被母亲甚至是父亲呵斥,我可以端着空碗上桌吃一大堆好吃的菜,妹妹却被告知一定要将碗里的饭吃完不能剩。她不会说什么的,她只会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以示不满。
有时她会说她想回村里。我问她她觉得这里不好吗,她摇摇头。我见过大姨是怎么宠她的,好言好语地哄着,什么都顺着她来,就像母亲宠弟弟一样。过年时去外婆家拜年,她流连在大姨身侧不肯跟我们回来,我一脸恐吓的凶样才让她不情不愿地离开。
我从没见过母亲抱她,相反我总是见母亲抱弟弟。暑假我从学校飞回家时,伸出手抱了一下她,她一动不敢动,僵硬地从口腔里发出了一个“啊”的音节。
你问母亲爱她吗?肯定是爱的,不然也不会从弟弟处分了三分之一的注意力给她。但我不知道妹妹对母亲的感情,她曾笑嘻嘻地问过我:如果妈妈不在了呢?吓得我赶紧截断她的话语还把她骂了一顿,我记得我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虽然憎恶母亲的掌控却从来都害怕提及“死亡”这个话题。
放假在家里,父母一直念叨妹妹的成绩,颇有点恨铁不成钢。
暑假离去之前妹妹主动向我索求物什,我顺势与她做了个约定,像大多数家长一样,若是期末考的好了,便送她一样奖励,若是不好便没有。寒假回来我匆匆检验效果,结果发现妹妹根本不爱读书,成绩一塌糊涂。母亲整日里嫌弃她,只埋怨父亲不分出时间教她。妹妹倒也乐得偷懒,口头里被骂一骂便过去了。
家里经济条件算不上好,母亲成日为柴米油盐的价格涨浮念叨,不敢有大开支。我想也知道若妹妹自己不争气读书,家里决计不会为她计划更光明的未来,心思趁她还小,假期里抓一抓她的功课,只要好好教,谁能说她就是差劲的呢。起初我很耐心地教,“你看这幅画,是不是画的白梅。远远的看去,好像雪一样,但作者知道那不是雪,因为他闻到了花的香味。所以他说“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妹妹也很认真的听。我每日勉励自己盯着她学习,盯着盯着,她便委屈地冲我抱怨:你怎么总是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涉足她房间时先是劈头盖脸把她的毛病挑一通,然后撩下一两句话说“今天写这里!” 便酷酷地一关房门走出去。偶尔中间想起来时推开房门,便会收到她不满而攻击的回应:“你进来干嘛!”扫到桌上一片狼藉时,我便会虎着脸又教训她一通。被我训时她偶尔会顶撞一两句,通常我会以更快的话语抢先截断她要回的下一句,最后以不容侵犯的权威恐吓她。无一例外我都会赢了她。但她挖空心思地不肯放过每一个可以玩耍的机会。
我想起小时候跟住在隔壁街的朋友玩耍,刚好处在我妹妹现在的年龄,那时我们极端厌恶所谓的大人的权威,并且坚定地认为以后自己成年了一定不会威压小朋友。没有人比小时候的我们更鄙视所谓的“大人”了。
妹妹背完我指定的书目后,站在我的门口跟我报告。我让她背一遍给我听,背完后我数落她背得不流畅。从辅导她功课开始,我几乎没对她满意过。每天我被她不认真学习和态度不端正的抬杠气得跟朋友吐槽。我开始厌恶这个妹妹,厌恶她让我每天都让我生气。我带过非亲非故的小孩,但我给他们的印象是脾气极好的,甚至舍友都说没见过我脾气这么好的人。但我却在妹妹这里不加掩饰我的坏脾气。渐渐地,我从未觉得母亲对妹妹无理的喊叫声如此怡人。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指责母亲平日里的无故暴躁了。可我也愧疚,难道,这是成年人必须变成的样子吗?情绪化,找个缘由就可以仰仗大人声势欺负小孩,还自得自己是占了理的?
《傲慢与偏见》里,伊丽莎白的母亲市侩而臃肿,我们却忘了她是五个孩子的母亲。我尝试装作没看见妹妹歪歪扭扭的坐姿,不去理她,放任她,我便可以逃脱被琐事拖累的枷锁。没了我的束缚,妹妹又回到了从前坏学生不好好学习的模样,上网课时昏昏欲睡,积极探索小孩与成年人的边界,学大人的模样,用大人的话教育比自己更年幼的弟弟。
她也许还崇拜我,但更害怕我了,有时我控制不住地凶她,她一阵瑟缩。
我越来越不知道如何与妹妹相处,与此相伴的,是我跟母亲吵架的频率降低了。
我不再动不动跟母亲吵架,母亲也不再动不动找我茬。疫情期间我时不时用网上兼职赚来的钱给她发红包,用所学专业知识给她分析外界新闻,纠正她某些不知哪来的小道消息里学会的错误观点,而她则像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向我倾诉生活里受到的委屈,向我告妹妹的状“上课不听课”、“作业不做”、“沉迷电视”……我还没从已经成年了的意识里缓过来就误入了“家长”角色,拥有了家长的权力。成为“家长”后我逐渐走进一个死局,主动去做些成年人该做的而慢慢放弃个性,却又用暴戾去证明“个性”。
前几天父亲带我们回村,村里可发挥的空间大,没有家门的束缚,妹妹仗着年纪大懂得多带着老家的几个小孩上蹿下跳,一副山大王的样子,我看不惯,才好一会不被看着就没了个正形,便当即冲到她的房间当着所有孩子的面大声呵斥她,我估计整栋楼都能听到。其他孩子睁着眼睛看着我骂她不敢动,妹妹也没敢反驳,我看着她害怕又乖巧的样子瞬间失了声,以前我面对母亲时也有过这样惶恐的瞬间。而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反过来变成母亲的角色,易暴易怒,向妹妹施压,明明妹妹也没做什么。
从老家回来后我变本加厉,将假威严迁怒到了弟弟身上。弟弟仗着父母的宠爱肆无忌惮地哭起来,父亲和母亲一起反对我的暴力,可我根本不在乎,转而攻击起父母,这场吵架我最终以他们闭嘴赢得了胜利。可我一点也不开心,反而害怕这样的自己。
我试图缓和我自己。不再管妹妹的作业,假装看不见她偷偷看动画片的小动作、不关心她是否认真穿衣和着凉、不跟她说话…这样确实降低了我对她的生气的冲动频率,可我依旧怀疑自己,逃避壮大了我内心的懦弱和羞耻。
宅家期间,我长篇大论地教过妹妹很多父母懒得教她的道理,我看见她已经会学着我的样子教弟弟了。“你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你吃饭的时候不能这样子吃,因为你会影响别人。”
“咳嗽的时候要挡住嘴巴,朝地板。” “男子汉要保护女孩子。” “多吃点,长身体。” “不许哭” “……” 我也感到欣慰,以为自己这个“家长”角色起码不只有残暴。
疫情还没结束时,借以探查情况为由我和朋友偷偷溜出去过一次。那时新闻报道里不断增长的数字快没力气了,到了尽头正往下降,不知为何我却始终有种悲观的世界末日之感。我一路向她诉说最近让我头大的家庭,我深陷泥潭,等待她向我伸出援手。朋友平静的一句话让我惊诧:“我发现其实对我来说,如果对方灵魂不能与我共鸣,思维跟我根本不在一个世界,即使她在身体上是我很亲密的人,我也无法在精神上把她看得很重,比如说我的父母。” 她温和得像一座静默的岛,对谁都开放,又好像对谁都不开放。
她说:“我们总是被教育要听话,因为我们的一切是他们给的。我无法反驳,但真的不喜欢这样。我不是说我不爱他们,但某种程度上,我确实不爱。”
我一直以为我必须把亲人看得很重,我必须要爱他们,也要他们必须爱我。从没想过血缘不意味着懂得去爱亲人,亲人不等于爱人。
墙角的衣柜是父母结婚时添置的,好些年头了,木制的。我躲在里面哭的时候它还没被搬上二楼,二楼也还没有装修。我记得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故意把手抓到筷子的顶部,村里的老人说这样抓筷子的人走得远。
但现在,我又把抓筷子的手刻意地往下移了一点。
吃饭时我瞥见妹妹用筷子时手像写字一样,夹菜都快夹到手了。
母亲还在厨房里,没在饭桌上。
* 这是“非独家庭”系列的第一篇文章作者后记
不管怎么样反正是写完了哈哈,表白导师胖粒哦,感觉编辑真的是一语中的但存在呢,如果没有编辑的视角,真的会自己掉到自己的陷阱里不知道在写啥了。
看了别人写的故事后感觉自己的故事还不够生动。其实我心里是有一小部分当编辑的梦想的,想以自己丰富的经历和独特的视角为基塑造一些角色和编织一些故事,但这次写完文章后深感自己的功力还不够,整个布局谋篇这块让我感到有一点点力不从心了。写到后面部分的时候,想着赶紧一股脑写完吧。也不知道读者会对我的故事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毕竟花了这么长时间写,还是很期待读者的反馈的呢。
写作是一个自我输出但过程,就像演员在镜头面前久了也会觉得表情僵硬,这次输出积累了一些力气,后面又要加紧时间充电了。胖粒导师给我们分享过一些想法,大致意思就是写作其实是在自我剖析,一个深刻的作者应该是能有力的从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里抽丝剥茧作出思考的。所以关于真实的把自己身边的故事写出来,其实不需要有顾虑,因为这个过程就是在反思自己的过程。昨晚睡前想了一下,如果让我把这篇文章分享到朋友圈给所有人看,我能不能做到,联想到他人即将对我的看法等后果后我想我还是有点胆怯的。真实的生活太赤裸裸了。
很喜欢三明治提供的这种写作方式,好像自己真的有一小步跨入作家的圈子哈哈。突然就明白了胖粒上课时说的,三明治想给更多平凡的人写下自己的故事的机会。世界真的太多故事了啊,谁说平凡的故事就不生动呢?
还有就是关于家庭的探讨。我觉得我写的远不够深刻。看到三明治蛮多关于这方面探讨的文章,如果能将文章整理出来一些分类就更好了呀。
最后祝点进来的朋友们平安自由!
原标题:《在亲生妹妹身上,我看到家庭的阴影|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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