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居住的院落因为缺少人气的缘故显得落寞孤寂,就像是一位单身孤居的老人。推开门,大门的门枢因长时间的关闭而发出生涩刺耳的响声。扑面而来的是尘封的往昔画面和一地年轮的碎叶。我下意识地回身看向大门边的那个角落,那把老旧的扫帚依然静静地立在那儿,散发着岁月的沧桑萧索,粗粝的时光磨去了它原本修长的体态,让它变得短粗纷乱,恰似老人久未修理的胡须,每根须间都蕴蓄着一串陈年旧事。我握住沾满尘土的扫帚把,透过厚厚的土尘隔膜我依然感受到了其中透出的浓浓情思。接下来,我弓腿、俯身、摆臂,寂静的尘埃随扫帚与地面久违的沙沙和声而喧腾到庭院的每个角落。也钻进我的口鼻、气管、肺叶,略带腥咸的土味呛得我涕泗滂沱,心潮翻涌。
家乡庭院的扫帚都是用芨芨草茎(家乡人简称芨芨)扎成。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后,人们便去山里拔芨芨草。一垛一垛的芨芨草蓬中长出的一根根花茎已开完了花,一粒粒种子孕育在蓬松的花叶里,但茎干依然翠绿,直楞楞挺拔向上,似一把把锋利的长矛。这一根根“长矛”就是用以扎制扫帚的材料。人们大多选择雨后去拔芨芨,因为这时的芨芨草根部潮湿松软,芨芨比较容易拔出。当然拔芨芨是件很费力气的活计,既需要力气又要掌握技巧,力气小根本拔不下来,没技巧很容易把芨芨弄折,或是将手割破。这样一根一根地从草根中抽拔出来,一位壮汉一天充其量也就拔上大腿根粗的一捆。然后驮回家,一般是挂在半墙上,因为无所不在的老鼠对芨芨的草籽是十分感兴趣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它给糟蹋了。等到自然风干,就可以扎制扫帚了。
扎制扫帚更是件技术活,一般的人是干不来的。家乡人将这活儿称为栽扫帚,很是生动形象。栽扫帚基本所需为:一根质地坚韧的木杆、一个一围大小的铁环、一个粗大的木楔子、一块坚硬的石墩。先是将风干的芨芨取下,用火燎去根部的根须和草叶,让一根根芨芨干净如一根根尖锐的锥子,然后先选取长一些的芨芨,捋齐,将根部塞进铁环约两寸许,直到塞不进去为止。再选取比前稍短的芨芨,捋成约手指粗细的小股,用麻绳紧紧扎,将尖锐的楔子从根部戳进,再把扎好的小股芨芨顶紧楔尖,这时一个人用铁锤回击楔子,一人双手攥紧芨芨顺楔子的回缩快速塞进去,如此重复多次,直到铁环内几乎塞不进去为止。这时再把一头削得很尖的木杆子从根部戳进,在石墩上一下下使劲冲击,直到进无可进,一把扫帚算是初步完工,芨芨蓬松开来,如一束奇异的花束。然后在扫帚根部三分之一处用细麻绳一股股扎紧,一圈儿绊起来,整个扫帚看起来极像一支超级大毛笔。一把扫帚就算彻底完成。在整个的制作过程中,每个环节都不容马虎,若芨芨塞的太过密实,扫帚把捅不进去或捅的不深,那扫帚的头与把之间就很容易掉落;若芨芨塞的松散不实,那在扫地的过程中,芨芨就会一根根脱落。所以这个分寸要把握的恰到好处才行,力气、细心、经验,缺一不可。而一把栽得好的扫帚会用好长时间。大多的庭院都会有新旧两把扫帚轮换使用。一般是在秋后碾麦前栽制新扫帚,这时在碾麦场,就会看到一把把新扫帚,在一堆堆麦堆上飘逸而快速地来回掠过,迅捷地将木杈扬起来未被风吹走的麦衣扫落在一边。而这个活计只有新栽的扫帚才能做到。
每日清晨的曦光里,一把把扫帚的沙沙声,卷起几多飘落的晨霞。每场雪后,扫帚飞舞似挥毫疾书,在洁白的雪笺上书写原味的画卷。每当游子出门都会拿起扫帚将院落的旮旮旯旯清扫的纤尘不染,将对家的眷恋倾注在每缕划痕间。每当游子归来,都会拿起扫帚在庭院的每个砖缝里写下在外时的相思。古人云:“清晨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寻常百姓家一日的基本生活所需。而农家的庭院里,扫帚也是不可或缺的物件之一。其实,在农家的开门必需里,理应是八件——柴、米、油、盐、酱、醋、茶、帚。
“家有敝帚,享之千金。”庭院的扫帚其实就是农家的象征,是农家的守护,是他乡游子想家的思绪,是勤俭农家的衣钵传承。
□韩德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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