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你就说出来

□董军

房子装修完后，我把以前的旧家具、电器一股脑全扔掉了，换了新的。厨房里的新灶台是不锈钢的，灶台内部设置有消毒碗柜，因此，原来的立式消毒碗柜也便废弃不用了。但是因为还有七成新，扔掉不免心疼，就搁在了阳台上。

表妹夫来找我。他那天穿了一件那种老式的白色圆领短袖T恤，灰色的裤子，脸上黝黑粗粝。他显然是来参观我装修后的“新居”的。他每个房间都探头看一看，边看边评议，嘴里不住地“啧啧”有声。后来，他来到了阳台，看到了这台碗柜。还挺新，他说。阳光透过阳台的推拉玻璃，照在碗柜上，反射出镍色的光亮，仿佛在印证他的判断。我附和说，才用了一年。他蹲下来，打开消毒碗柜的门，探头朝里面看，然后，轻轻地将门合上。

表妹夫在近郊的一所小企业里做最底层的工作，收入菲薄。他们的房子就在单位的边上，离市区比较远，一般没事很少到市里来。他那天专程来看我装修后的房子，我有点感动。

过了不久，表妹夫又来了，表妹也跟着一块儿来了。表妹见了我就亲热地叫我表哥。表妹兴奋地在我的各个房间里转悠，东看西看。转完以后，她对我说，表哥你的审美真不错，好有品位呦。还没等我答话，她就说，我去阳台转转。后来表妹就一个人到阳台吹风，看阳台外面的风景去了。我和表妹夫在客厅里聊天，聊他们的女儿在外地读大学的事。表妹、表妹夫文化层次不高，女儿却打小聪明绝伦，去年考到了一所名牌大学读书，一说起来，两口子就笑眯眯的，很是得意。就是花费大。表妹夫哼唧着，掰着手指数落学费、住宿费、生活用度等等方面的支出，皱着眉头，唉声叹气，一副要崩塌的样子。突然，阳台那边发出一声惊叫。我和表妹夫对视一眼，起身朝阳台疾步而去。表妹指着楼下一只狗说，你们看，好漂亮的一条宠物狗呦！那是一只庞大的毛茸茸的狗，有半人高，一位年轻的少妇正牵着它在遛弯。大惊小怪！表妹夫嘟哝道。表妹回过脸来，对我说，表哥，你这台消毒碗柜还挺好的。是啊，我说。还能用吗？当然。我弯腰将碗柜的插头插到墙上的插座里，消毒碗柜里的电炉丝瞬间就冒出了红色的光亮，喷出一股热流。什么牌子的？表妹问。我回道，康宝牌，名牌呢。那一定挺贵的。也不贵，五六百块钱吧。表妹伸了伸舌头。你不用了？她问。也……用，我犹犹豫豫地答道，的确，碗柜里面，我放了一些平日不用的杯盘碗盏。怪可惜的。表妹轻轻地叹了一声。我留意到，碗柜挪动了一点地方，显然被动过了。我们回到客厅，重新坐下来。不久，他们两个就告辞走了。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

周末午后，我听到楼下有收破烂的吆喝声，想起家里还有一些旧书废报纸，就把收破烂的老头叫进家里，卖给他了。老头看到了那台碗柜，凝神片刻，用手敲敲，说反正我也不用了，能不能卖给他，价钱好商量。我沉吟了一会儿，跟他约定好了一个时间再谈，他兴高采烈地走了。然后我掏出手机，给表妹夫拨了一个电话，说好了时间，叫他到我这儿来，我有事找他。

到了约定的那天，收破烂的老头准时来了。我先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些破烂给他，叫他过秤。我踱到阳台上，看到表妹夫急急忙忙地也来了，便放下心来。我和老头把消毒碗柜搬进客厅里来。这时，表妹夫敲门进来了。我和老头开始讲价钱，老头出100块，我不干，要150块。表妹夫看着摆在客厅中央的消毒碗柜，看看我，又看看老头，然后问我，你要卖了？我说是的。150块？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出200块！他突然大喊一声，把老头和我都吓了一跳。200块显然超出了老头的心理预期，他瞪了表妹夫一眼，恹恹地拿起收购的东西走了。表妹夫从口袋里掏钱给我。我说，你当真需要？当然需要。那你不早说。他嗫嚅道，你也没问我啊。我笑笑说，还不好意思呢。你需要，送给你了。我拨开他攥着钱伸过来的手，他的脸居然羞怯地红了。我和表妹夫把碗柜搬到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把碗柜塞进汽车的后座，然后他就高高兴兴地坐车走了，都忘记问我打电话叫他来有什么事。

其实，事情已经按照我的设计，完满地办结了，只不过他这个当事人暂时还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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