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拍砖高手”郝隆 □东申耳

“拍砖”是网络时代的新名词，网民把不满、批评、反对意见叫“板砖”，而发表这类言辞则叫“拍砖”。“拍砖”讲究技巧，拍得绝了，不但不会让挨砖的人反感，还可能流芳百世。

东晋时期有个雄辩家叫郝隆，他惯于调侃别人，属于那种不“拍砖”毋宁死的人。具体说来，他“拍砖”有三记绝招。他在桓温手下做事，官名叫作“南蛮参军”，相当于七品芝麻官，且还是个虚职。某年三月三，桓温请客，大家聚会作诗，不能作诗的，则罚酒三杯。结果，郝隆没作出诗，被罚酒。大约是酒壮人胆，继而酒后吐真言,喝完酒的郝隆拿起笔写了句“娶隅濯清池”。桓温纳闷了，问：“小郝，‘娶隅’是什么东东？”郝隆说：“南蛮子把鱼叫‘娶隅’。”桓温不理解：“作诗你为什么要用蛮语？”郝隆说：“我大老远跑来跟你干，你才让我当个屁大点的‘南蛮参军’，那我当然要用专业语言了。”桓温大笑。对上司表达不受重视的不满，郝隆这“板砖”拍得幽默到了极点。这是郝隆“拍砖”的第一招：幽默。

其实，郝隆之所以青史留名，主要靠的是他超凡脱俗的行为艺术，以及藉此展现出的“拍砖”第二招：犀利。话说古人在七夕这天有晒藏书、晒衣被的习惯，因为农历七月的阳光特别充足。《世说新语·排调》记载：那年七夕，骄阳似火，家家户户都把自己的绫罗绸缎暴晒在阳光下，这其中多少还带点展览与炫耀的性质。而郝隆却在地上摊开一条席子，敞开自己的衣服躺在上面，让烈日晒自己的肚皮。旁人看不懂他这玩的是哪一出，就问他：“大热天的，你躺在这里干什么？”面对询问，郝隆翻着眼，甩出一块犀利的“板砖”：“你们都在晾衣晒被，哥们也得把肚子里的书晒一晒，免得这书发霉了！”话外音是，你们摆阔晒的都是身外之物，而我偏要晒晒我的身内之物——我这肚子里可是满腹经纶！凭着“晒书说”这一记“板砖”，郝隆直接秒杀魏晋时期无数的博学之人。闲坐清谈、谈玄论道？一边儿玩去吧！在郝隆亮出的肚皮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再来看郝隆的“拍砖”第三招：尖刻。公元359年，在东山隐居多年的谢安出山，跟着桓温干事业，他这先隐后出的行为难免被人笑话。谢安到桓温那里报到时，恰好碰上有人给桓温送草药，其中有一味药名叫“远志”。桓温笑嘻嘻地对谢安说：“这药的苗叫小草，根却叫远志，同一味草药却有两样名称，为啥呀？”谢安无言以对。正好郝隆也坐在旁边，见状，他立即使出了自己的“拍砖”绝活儿：“这味药隐在山石中的部分就叫‘远志’，至于冒出山石外的，当然叫‘小草’了！”郝隆借此讽刺谢安，本来你在东山隐居倒是体现了你的“远志”，但最后你还是出山做官，堕落成“小草”了。骂人都不带脏字的！这讥讽尖刻露骨、一针见血。桓温大乐：“哈哈，我琢磨着，郝参军的这说法有点意思。”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双簧表演，谢安无限郁闷。

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就是说抓住了要点，攻击才能见效。“拍砖”也是如此，拍不在重，要害为先。作为“拍砖”的高手，郝隆这三招值得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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