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令（组诗）

岁末书

十二月的云霞再也缝制不出

一件漂亮的裙袂了

大街上穿红戴绿的女人

身影日显慵肿

这样的日子，有必要提醒

枯叶，冰冻，萧瑟的原野

和坚硬的街道

此时，正适合怀孕

有些事情从未终止呼吸

譬如时光的触须，生老病死

譬如落寞和一棵树体内

日积月累的年轮

还有

它们喜庆的颜色，气息

覆土成霜

岁末跛着脚，分娩的皱纹里

又添了几缕乡愁

这像某种暗示，时光顺转

谁的手语不是握着幸福

爱情的礼物不请自来

我们的平静，只因经历和拥有

老去的谷穗挂着湿雾

嫩芽酣睡在雪中

正是站好身姿的时候

明天要走得漂亮些

在凝霜的森林

在矢车菊娇美的清晨

我们阅尽了岁月写就的

具函缕陈的尚书

雪花飞

雪飞起来，我从花瓣中捡回古老的冷

将她们雕刻成冰的符号

或扔进炉火，看羽毛灼伤的疼

之后，再将她们当成冰啤酒

大口饮尽

雪飞起来，没人愿意待在这是非之地

让我随意找处寂静的地界

用白色的土壤把自己隐藏起来

让我宝石般卑劣的情感

慢慢在杯盏中浮现

雪飞起来，作为一粒云端的尘埃

它飞翔的声音，像身体里的嚎叫

带着不朽的思想和火

还有翅膀的天空

马的闪电，以及燃烧的草原

雪飞起来，冬天依偎着冰

温暖搀扶着阳光

远山仓促地逶迤

使冬青有了一副冷静的面孔

而内在的风暴

此时无比的辽阔

在雪里书写春秋

站在雪里写春秋

我一个人在一群人里

像是一张不被人注意的相片

不说话，仿佛只有叹息和音乐

才可弥补其中的虚空

我站在一阵阵风里

听雪的啁啾，我弄不懂的是

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飞到山峦、沟壑，飞到田野、河流

有的飞到别离的眼睛里

有的紧挨着我的头顶

像云朵一样贴在我的胸口

往来的风，像我的呼吸

随着草木而枯荣

我书写的速度，远比风快

你看，风还没走过田野

我的春秋，已经在移来的阳光里

披上了春天的盛装

春风千里

这场形骸孟浪的风，没有什么比

颠簸，更令人不安静

多年了，盛满了月光的酒杯

溢满了乡愁

走进春天的繁花，开得有些慌乱

无序的田野

像一封泣不成声的家书

不知踉跄的，跌倒了几回

才能回到故乡

感谢春风的酣畅淋漓

在黑暗逃离之前

我们光明地走着，感谢天空

放牧的闪电和流云

如果爱可以大雨滂沱

幸福就能在长风里滴成温暖的溪流

纵使风吹千里也要回故乡

那些走出冬天的人

内心装满了火

劈开乌云

黎明的大地一寸一寸醒来

朝霞和露珠遥相盟誓

光阴多像一座流动的家园

我们不停地搬运着春天

搬运着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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