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书

“情节老套”是自己当时的评价，可见年少气盛，情节是老套，可那昏黄的灯光，旧旧的像老片子的颜色，那对人儿，汤姆·汉克斯和梅格·瑞恩，多好看啊。特别是，最主要的情节发生地，那个小小书店，是多么让人着迷。

家有文艺女生念比较文学，已远赴海外读博士学位去了，老妈跟她甩手不管的那一屋子的书同居了些时日后，终于忍无可忍，于是在本地的社交媒体上发了个“某某小区某栋某号，特价处理文艺综合类图书”的英雄帖。

友人在她发帖后第二日插翅飞去，抱了大摞崭新的“旧书”回来，虽叫唤着“都快被抢光了”，还是控制不住地兴高采烈着。能不兴高采烈吗？堆起来有半米高，合计二十多元钱，且都是《吕氏春秋》、《淮南子》、《浮生六记》这样好玩又不容易买到的书，版本十分可人。

据说，这是最后剩下的比较不好的了，晚去几个小时，就啥也没了。老母亲对被扫荡一空的家很满意，觉得比较像家了。不知在地球那一端的她的女儿，听到这结果，心里还会不会有什么感觉。不管原是花了多少钱买的，花在那上面的工夫，冤枉啊。哪一本不是用足脚力眼力去找了来的，在各种版本间遴选，要动用智力，遍寻不得的时候，还要花去多少的心力。

到最后却是近似赠送地卖掉，落到不明底细不知品行的人手里。像是家遭变故，匆忙中将心爱的女儿潦草嫁出，而即使留在家里，也只是白白误了青春年华。他们说，有的书中间装订失误的地方还没撕开，显然是不曾看过，有的书签还在前言里夹着，也就到此为止了。

应当是早就动了念头要给它们新生的，给这些看来没什么希望被自己读掉的书。可日久生情，总也下不了决心。等到了海外，事情就好办一点了，远着呢，眼不见不心疼，卖了就卖了。

于是想起，我大三时候也在学长们地上摆的旧书摊上捞了不少好处，包括一本微卷了边的《紫色》，那时正迷世界历史，觉得这是案头必备。记得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北方男生卖的，为了省我讲价之劳，出价低到5毛钱。可拿回来就没翻过，在衣柜顶上躺了四季。第二年夏天，取下来拍拍灰，放到我的摊子上卖，竟然卖到了1块钱，实现赢利，不枉到此一游。

我们总是这样容易负心，负了它们和我们的华年。

再到书橱前看一看，看那儿有多少可能将成为过客的无辜的书。结果却很生气地发现，里面居然有简?奥斯汀的全部——是一本一本从外研社抱回来的。那么好吧，就让我相信吧，最漂亮的姑娘不一定是最聪明可爱的，但最聪明可爱的姑娘一定能嫁给最慷慨的郡主。哦，可爱的婚姻理论。

如无意外，它们将在这里方正笔挺地伫立下去，一直到成为无人翻过的新“旧书”吧。

突然诞生了一个念头，若哪一天我们这儿也有了那种传说中的很可人的图书馆，我要把“她们”都送给图书馆，然后就可以成功地为“她们”找到美好归宿，妙极。

是啊，也许，等我们这儿也有了那种很可人的图书馆，我的年度读书记录就不会这么难看了，哪怕就是多看些让人变傻的书也好。

至少我记得，在我离图书馆很近的时候，也就是住在学校里的时候，我还好好看书呢。

那天有朋友要找一部用来教学的电影，问那个老片子《电子情缘》怎么样，我脱口而出，“很老套的情节。”这是实话，我想想却又改了口，“不过还是很好看的。”真是老片子了哟，听名字就知道，还是电子邮件刚出现时的产物呢，还是在学校时看的，“情节老套”是自己当时的评价，可见年少气盛，情节是老套，可那昏黄的灯光，旧旧的像老片子的颜色，那对人儿，汤姆·汉克斯和梅格·瑞恩，多好看啊，特别是，最主要的情节发生地，那个小小书店，是多么让人着迷。现在说起来，还真想再看一遍呢。老套就老套吧，傻就傻吧，在那样一个可人的小书店发生故事，谁会反对？

如果这世上最终只剩下一个能够强制性地让我们读书的理由，那么我想它是故事。

□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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