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草莓的小姑娘

那是个飘着淅沥小雨的四月周末。

弥漫着水雾的城市总是让人有些打颤，人们大多都窝在屋里，街上只有黑白这两种伞色，零零散散，构不成一幅完整的黑白绘图，我没打伞，肆意穿梭在如飞絮般的雨雾中。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小姑娘，一个卖草莓的小姑娘。

如同菜市场摆摊卖果蔬一般，面包车后备箱敞开，一个长长的布袋平摊在地上，上面摆着装有草莓的一排排包装整齐的透明果盒。

在这个时节，草莓也快下市了，里面的草莓品相不太好——白里透红，甚至带了点微青。

小姑娘缩在父亲怀里，穿着一身红衣，扎着两个俏皮的小辫子，身子微微晃动，好似在撒娇。

看到有过路人，男人在小姑娘耳边低语几句，小姑娘快速摆了摆头，他又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缓缓点了点头。

过了不久，小姑娘朝我跑来，羞涩道：“姐姐买草莓吗？”脆生生的童音充斥着我的耳朵。

我转过头。齐聚期待害羞无措喜悦等情绪的眼眸、稚嫩的面容上眼睛微弯腼腆微笑的小姑娘——光阴流转，我仿佛遇见了过去那个我。

那年我九岁，由于父母工作繁忙，寒假便把我送去类似于少年宫般的活动机构，管饭，管作业，并且会开展各种各样的活动。

我参加了卖报纸这个活动。

在这个智能手机普及的时代，即使需要看报纸也很少有人在街上买。路上的行人大都步履匆匆，对我的兜售，不是说出拒绝的话语就是冷漠地摆手大步走开，我的一腔热血被打击得一点不剩。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我一份报纸也没卖出。没卖出的当然不止我一个，但年少好胜的我无论做什么都想做到完美，看着时间滴答溜走，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滑。

我对不擅长言语的自己很生气，默默在一旁的花坛长椅上抹眼泪。

“小妹妹，我想买一份报纸。”

一片寂静。

喇叭声、高跟鞋踩地的噔噔声，全都消失了，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那是一位背着大书包、戴着眼镜的大学生。

他长相平凡，五官并不突出，下巴上有些许胡茬，脸上还突兀地生了几颗青春痘，眼眸里全是笑意，穿着也仅仅是一身普普通通的运动服而已。

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呢？

那种无名的感觉，有自己的丑样被别人看见的尴尬，也有点无措和喜悦……各种冗杂情绪在我那颗小小的心里汇聚一堂，我突然感到了强烈的羞愧。

怔怔的，我带着被冷风吹出来的鼻涕和半干的眼泪回到了队伍中。

……

往事如同斑驳蝴蝶，飘来飘去。那个年少不懂事的我仿佛站在了今天的我面前。

眼睛涩涩的，我吸了吸鼻子，对那卖草莓的小姑娘说，“好啊，请你帮姐姐选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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