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叫留生,是个聋哑人,村里人都叫他哑巴。弟弟叫留全,脑袋大,腿短,走路晃,都叫他二晃。他们住在黄河边上。
爹死以后,娘守寡八年。
一九七一年,哑巴十四岁,二晃十一岁,娘改嫁了。
在俺老家,父母不在了,长兄为父。长大成人后,要是家里穷,大哥都先给弟弟张罗媳妇,弟弟都娶上媳妇了,他再娶媳妇,要不外人笑话。很多当大哥的,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打一辈子光棍。
哑巴不会说话,他也这么想。
娘走以后,他学会剃头,经常出去干活儿,挣了钱也不会存到银行,放到玻璃瓶里埋起来。
二晃十八岁那年,哑巴找媒人,用罐头瓶里的钱,给二晃娶了媳妇。
媳妇叫二妮儿,她看不上二晃,也看不上这个家,整天哭丧着脸。
二晃疼媳妇,啥活儿都不让媳妇干。
哑巴拿兄弟媳妇当妹妹,哪次出去剃头,都买二妮儿爱吃的东西,还给她零花钱。
二妮儿胖了,脸上有了笑模样,从二晃手里接过做饭的活儿,天天给哥俩做饭。
婚后第三年,二妮儿娘家盖房子,二晃过去帮工,二妮儿回去帮家里做饭。
帮工的都是亲戚和邻居,二晃听见有人小声说:“二妮儿这么好的孩子,咋找个那样的女婿?”
有人小声回:“不找这样的女婿,这个家能盖这么好的房子?”
二晃听见了,就当没听见。
帮了四天工,房子盖起来,该回家了。
二妮儿说:“俺陪俺姐再住两天,你先回去吧。”
二晃先回家了。
两天以后,娘家来信儿说,二妮儿跳河死了。
二晃放声大哭,几个邻居过来,劝他赶紧过去捞人。
黄河沿上有双二妮儿的布鞋,还有一把钥匙,很多人下去捞,都没捞到人。
有人去找黄河打捞队。
打捞队在二妮儿跳河的地方捞出一个女尸,让二晃过来看,二晃说:“不是。”
打捞队接着打捞,又捞出两个尸体,都是女人,叫水泡得白胖,二晃还是说:“不是。”
打捞队的人说:“你媳妇跳河这片,再捞也没了。”
二晃说:“这仨都不是。”
有人说:“活人跟死人不一样,叫水一泡都不好认。”
还有几个人说:“你别光哭,你看哪个像你媳妇,咱用拖拉机拉走。”
二晃擦擦眼泪,到死尸那里仔细看,说:“这个有点儿像。”
他选的是第一个捞上来的女尸。
几个人把死尸抬上车,拉回家,买个棺材装上,埋到村外树林里。
腊月廿八那天,二晃拉开大门,门口有一大篮子蒸好的干粮,里面有黄枣馍、白面菜馍、白面馍,还有一个白面和枣做出来的花山。
一连四年,都是腊月廿八,都是这些东西。
邻居知道了,都想看看啥人送的。有几个人商量好了,轮班守在门口。
腊月廿八,一更多天,来了个挎篮子的男人,走近了看四十多岁。
邻居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说:“俺叫报恩。上辈子他们哥俩对俺家有恩,俺来报恩哩。”说完,把一篮子干粮放到二晃家门口,走了。
从那以后,再没人来送干粮。
又过四五年,哥俩才听说二妮儿没死。姐姐大妮儿出主意,往黄河沿放了一双鞋,还有一把钥匙,编了瞎话。她把二妮儿领到河南,嫁给一个铁匠,二妮儿给铁匠生了一儿一女。二妮儿娘家心里有愧,才托亲戚来送干粮。
二晃没去河南找二妮儿,也没去娘家闹,没过几年就死了。
哑巴打了一辈子光棍。
(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拍手为歌》,姜淑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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