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起

邻居刘叔算半个酒鬼。刘叔媳妇胖婶是个厉害茬儿，荷包管得严，刘叔兜里镚子儿没有，刘叔馋酒了，只能看着空酒瓶发呆，断不敢提让媳妇买酒之事，否则他的耳朵都得被媳妇拧成酒红色不可。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们这里结婚随礼一般两元或三、五元，随两元者只随礼不赴宴，随三元者可以厚着脸皮赴宴，随五元者属于贵宾，主家需三顾茅庐请去赴宴。刘叔每次随礼都随三元，不等人来请便喜滋滋去了，半斤的酒量非喝一斤不可，每次都等着胖婶去搀扶回家，顺便主家一礼让，胖婶也可以喝上一杯喜酒。大家都看不起刘叔夫妇，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在脸上，只好随了他去。

那时订婚，街坊四邻要“添瓶”，就是送酒，以防结婚时遇到太多“刘叔”，喜宴上酒不够喝。一般关系，送两瓶酒，关系好的送四瓶酒。别小看两瓶酒，大家拿着也沉甸甸的。

80年代中期，街道办了个小企业，没几天职工便满员了。胖婶想让刘叔去干活，但问了几个小领导都说塞不进人了，胖婶只好走后门。那天晚上，胖婶和刘叔一人拎着一瓶酒，敲开了主管领导王主任的大门，只说送酒给他尝尝，并未提找活的事儿。过了几天，胖婶估摸王主任把那两瓶酒喝光了，便再次登门提刘叔去企业干活的事儿，没想王主任并未领“酒”情，口径还是不添人，胖婶一气之下，问他要回那两瓶酒，王主任已经喝了，只好赔偿了另外两瓶酒，胖婶不让，非要自己那两瓶不可，说那两瓶酒是外甥从南方带回的，本地买不到。王主任知道胖婶这要碰“酒”瓷，只好答应刘叔次日上班。

90年代初，伯父家的堂兄考上大学，胖婶给了二十元钱，来喝升学宴时还带来了两瓶酒，伯母不敢收，怕喝了“还不起”。胖婶拍着胖腿打包票说，放心吧，这喜酒我也喝，二小子是咱村第一个大学生，我也脸上有光，来喝点喜酒沾一下喜气儿，等后年，希望俺家妮儿也能考上大学。

那天那场酒，胖婶喝得眉开眼笑，刘叔还一个劲儿劝王主任多喝几口，说得王主任脸红一阵白一阵，差老婆回家抱了一坛子酒来，让大家喝个痛快。

那次，胖婶如此“出血”，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看上了堂兄，想招为女婿，谁成想堂兄一翅膀飞去了大城市，大二就看中了同班一位女生，过年回家给胖婶带来一箱好酒，算还礼了。

后来，大家日子越过越好，胖婶家也住上了二层小楼，客厅的酒柜上摆满了好酒。有人戏谑刘叔，家里的好酒都是送出去还回来的？实则暗讽刘叔送酒找工作和送酒选女婿的事儿，刘叔不急不恼，听后呵呵笑道，不是，都是女儿孝敬我的。

刘叔有三个女儿，每个女儿日子都过得滋润，知道刘叔好这口儿，回一次娘家便带几瓶好酒孝敬父亲，刘叔根本喝不完，干脆摆在客厅显摆。

不过，这几年，刘叔大方了，只要赴宴，必带两瓶好酒，他说，以前日子过得紧吧，出了不少“酒”洋相，现在好酒他不缺，但缺酒友。其实呀，他这是想找回点儿酒面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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