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童年时代的记忆里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对吃穿充满期待。每天一大早,妈妈煮上一大锅玉米粥便是一家人一天的饭食。玉米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饿了装一碗就着一个自家菜园种的青辣椒蘸着盐巴吃。偶尔晚饭吃上一顿干饭,还不是白米饭,而是拌了红薯芋头丝的饭,芋头丝吃了喉咙会发痒。能吃上一顿白白净净、松松软软的白米饭,竟是我的一个梦想。
孩子们实在太饿了,妈妈就有了很多发明:用蚊帐布缝一个小布袋装上一把米丢进玉米粥大锅里一起煮熟,再捞出来给最小的孩子吃;把芋头红薯磨成粉,捏成团,放进柴火灶烘烤,又香又脆。孩子们中午放学回家争抢着用火棍翻灶肚,常常弄得满脸火灰,像一个个大花猫。有一次家里来客人,煮了白米饭,客人走后,我们三姐妹抢铲锅底的锅巴吃。我好不容易铲起一小块,说好了要给小妹,不想大妹眼疾手快抓了去,我狠狠地用铲子打了她的脑袋,疼得她哇哇大哭,爸爸举着木鞋要打我们,幸好奶奶拦下了。
生产队聚餐是我们最期待的事情,大人拿着碗筷出门到村子河对面的晒谷场聚餐,我们就围在河岸边等候大人回来。妈妈总会用菜叶或稻草悄悄包几片不舍得吃的猪肉,或者一团米饭带回来给我们。
穿的是自家织就印染的黑不溜秋没有花纹的粗布衣裳,穿着扎身,夏天汗渍和下雨天脱出来,屁股和身上是青一块蓝一块的印痕。老二穿老大穿短的衣裤,老三穿老二穿短的衣裤,屁股和袖口打补丁继续穿,应该是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的常态。
1985年,我小学毕业,学校请来山外小镇照相馆的摄影师给我们拍毕业照。摄影师带了一块机械手表、一束塑料花、一把花伞和一条半身百褶裙,就是女生摆拍的全套道具。全校女生,乃至村里不少姑娘妇女都用这些道具拍了照。长裤外面套上半身裙,一手撑着花伞,一手握着塑料花,亮出腕上的手表,笑一笑,“咔嚓”来一张。几十年过去,大家翻出这样一张除了人之外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白照,真的是感慨万分。那是我第一次戴手表,第一次用花伞,第一次穿裙子,当时梦寐以求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条裙子。晚上几个要好的姐妹在一个姐姐家里,躺在她的床上悄悄谈论那样一条有美丽花纹的百褶裙。那种憧憬的心情至今我还记忆犹新,那是少女藏在心里最美好的向往。
大概是八十年代中期,山外小镇上开始有促销抽奖活动。有一次,村里有人抽到了一台缝纫机,翻山越岭抬回来,那是村里第一台缝纫机,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缝纫机,凤凰牌的。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聚在村头围观,一个个轮流抚摸机头中央金色的、熠熠生辉的“凤凰牌”那三个字,品头论足啧啧赞叹。之后每逢圩日,我们都会在村头翘首以待,看看父母是否抽奖抽中了什么,哪怕是一块肥皂、一包洗衣粉也十分激动人心。特别喜欢听赶圩的人回来的津津乐道,哪个村的谁抽到了永久牌自行车这类消息,虽然不是自家抽到,听说了也会欢呼雀跃。只是抽到永久牌自行车的人家得扛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回家,自行车只能塞到放杂物稻草的牛栏阁楼,因为没有路可骑。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如今村村通了公路,出行再也不用徒步,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小汽车,农村很多家庭也买了汽车;谁能想到,一个电话就可以减省一天来回十几个小时的翻山越岭,手机成为妇孺皆知的日常用品;谁能想到,动车出行四通八达,说走就走,一天就能去到北京天安门。
我儿子今年读高二,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随时都可以,还送上门。自他五六岁懂事开始,我和他说妈妈的童年吃不饱穿不暖,他觉得那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的事,他认为是我刻意编出来教育他的,吃饭对于他而言是一件被强迫的事情。祖国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变化太快了!快到让孩子不相信曾经有过的苦难,连我们都觉得恍如隔世。
缺衣少食、生活困顿的过往一去不复返了!就让那些苦难的经历成为永久的记忆吧,苦过了才知甜的美好,才会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并且有勇气有信心去开创更加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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