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秋 ◎田林

张牙舞爪的夏，突然逃得无踪无息。似乎根本没有过度，秋就来了，不若春款款姗姗，不像夏张扬喧嚣，断然、分明而又悄然、从容。昨天还热辣辣的日光，今儿忽然柔和起来；沉闷的天空，变得高远、湛蓝；连那空中的流云，也显得分外飘逸。最明显的，是那微微的风，再没了燥热，拂面而来，温柔清爽。

今夏，多年不遇的高温，虽处处空调，排放的热浪只会令这个城市更加焦躁。热得无处可逃的人们，一边抱怨环境恶化，气温升高，一边急不可待躲进那一方清凉。我庆幸终盼来爽秋的同时，亦怅然光阴逝水，整个夏天在燥热和渴盼中消失了，回想竟一无所获。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的生日，匆匆奔往天命，人也走到了生命的秋季。

班车上，随意抱本闲书翻阅。旁边同事言：“这么好学，怪不得……”后面的话她没说。怪不得什么？怪不得我跳出农门、脱离一线吗？我仔细揣摩，摇头苦笑。从不得已辍学参加工作，至今已二十多年，可谓青丝到白发，少女至不惑。也因曾经的梦想和埋头一线的不甘，未曾间断学习，但却没什么远大目标和理想；亦无意追寻人生的价值与意义，追求所谓读书的功用。然开卷有益，不论专业书，还是其他，都有不同收获。改变了命运，也为读喜欢的书创造了条件。偶有涂抹发于内部报刊，不仅可藉此与家人开心吃上一顿，也能再买上一本心仪已久的书时，不至掂量再三。

偶遇同事遗憾我在取得职称后，没有乘胜追击，否则，可能像其他年龄资格的同事一样，早得到了晋升。我笑笑，很坦然，想起放弃省城而决意扎根大牙湾煤矿的孙少平。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明白自己能干什么、想要什么，而不是沿着别人眼中既定的道路，驱使自己身不由己。一份微不足道却驾轻就熟的工作，一份不够宽裕却足够维持生活的薪水，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能陪家人尽享天伦之乐。更重要的是，八小时之外让自己有一份不受拘束羁绊、不为名利人际所累、自由自在的心境，来尽享人生滋味，足矣！

和爱人闲话，听他一声叹息，明白他亦为韶光流逝而感慨。业未竟，鬓已秋，忍将夙愿，付诸东流。我没有安慰他，而是提起了女儿，我们一直疼惜骄傲的女儿。她是我们的希望，也是我们梦想的延续。说不尽我们在她身上付出的心血与汗水，也无法描绘她给我们带来的甜蜜和欣慰。生活，仍有期冀和奔头！

不由说起他生病的日子，在医院辗转奔波，痛苦忧虑亦不乏希望幸福的时光；说起为救他性命，我和家人暗暗拼却砸锅卖铁的决心，庆幸所有的状况都不是最差；说起他曾患难的病友，根据当时病况，也许有几位都已不在了。时至今日，我们还安好健在，还有什么看不开、不满足的呢？当初就曾祈祷，什么都不重要，能够活着就好。而今，不但活着，还在养育着孩子，照顾着家人，多好啊！

所谓价值，真的不是能做多大官、挣多少钱。至少，在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幸福，也不在于房子多大，而是有你、你的爱存在。每个琐碎的日子，因这份爱而不曾虚度。即便在那些阴霾的日子，亦有很多动人的时刻：时光的筛子，在滤去光阴和不堪的同时，也会遗留下熠熠生辉的美好点滴。每个当下，亦有它不复重现的美丽。一如这逝去的酷夏，也有很多动人而清凉的瞬间。把握了每一刻，每个当下，又老有何惧，逝有何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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