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的手 往事如昨

于建勇

我上小学时，操场西南方是村里的铁匠铺，嗵嗵当当的打铁声，不时随风传来。

三间低矮的小瓦房，孤零零地立在村头的小河边。屋顶，有一个脸盆大的窟窿，能看见天。屋里，是成堆的废铁和打好的锨镢锄镐。墙上，挂着钳子、铲子、砧子等工具。房前树下，盘着一个一米多高的铁匠炉。炉旁，有一个深埋在地里的粗木桩子，桩子上放着一个长尾巴的铁砧墩。

守在铁匠铺里的，是旺财叔和他的儿子大壮。俗话说“铁匠的样儿都在肚子里”，因为铁匠所打制物件的大小尺寸、薄厚，不像木匠那样，可以用尺子量，必须全记在心里，并且什么样的铁可以打制什么样的物件，以及火候、淬火，都很有讲究。旺财叔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巧手铁匠，一块铁扔到地上，他听一耳朵就能判断出质地；只需你说出物件的名字，他就能给你打出满意的模样。

旺财叔不认字，接了铁器翻新的活儿，他会用粉笔在上面画个记号，圈圈、点点或打个叉，屋里摆着几十件打好的物件，交活儿时绝不会出差错。

课间，我们经常凑到铁匠铺，去看旺财叔父子打铁，那简直就是精彩的表演。我们最爱看旺财叔钉驴蹄子。村里养了40多头驴马骡子，每三两天，旺财叔就要钉一次驴蹄子。牲口来了，他先给拴到木桩上，扯一根长绳子，三绕两绕，把牲口固定在横木上。他一边轻抚牲口肚子，一边将牲口的腿猛地向后提起，放在木凳上，用羊角锤撬下旧马掌铁，然后用锋利的铲刀把牲口蹄子切平，再选一副马掌铁，用他亲手打制的楔形钉钉牢。上好4只马掌铁大约需要半个小时，还没等看够，上课铃就响了，我们一哄而散。

虽然我们是铁匠铺的常客，但与旺财叔几乎没说过话，他那张从来不笑的黑脸，还有他那一身犍子肉，让我们望而生畏。直到那件事发生，我们才开始真正认识他。

那次，供销社进了一批小人书，有《燕子李三》什么的，我和小山子几个去看了，馋得心里发痒，无奈手里都没有钱。“去铁匠铺偷点铁卖！”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立即响应。那天课间操时，我们瞅准旺财叔在屋外打铁，便绕到铁匠屋后，从破碎的后窗用铁丝往外勾铁。哪知这活儿并不容易，沉的铁根本勾不动，忙活半天只勾出几片薄铁条子。就在我们紧忙活的时候，旺财叔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一见沉着脸黑铁塔似的旺财叔，我们顿时蔫了。“你们偷铁干什么！”旺财叔声如洪钟。“想买小人书……我们再也不敢了，叔……”旺财叔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随手抓起地上的几片薄铁条子，说：“跟我进来！”我们怕极了，可不敢违拗，乖乖跟着他进了铁匠屋。进屋后，旺财叔却没有训斥我们，而是把他的双手伸到了我们面前，说：“都看看，我的手！”我们这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手，粗短黝黑，满是老茧，有几处开裂的口子渗着血迹。“孩子们啊，你们赶上好年月了，有书念，长大你们就知道了，不念书不行啊！难道你们以后要像我这样天天摸驴蹄子吗！”

我们记住了那双手，也深深记住了他的话。那天临走时，旺财叔给了我们每人一块一斤多重的铁块，说：“都掩着哈，别叫人看见！就这一次！谁再来作祸，我就叫你们老师来领人！”我们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这是旺财叔给我们上的一课，也是他赠我们的珍贵礼物。

新闻推荐

到惊涛骇浪中锤炼“青春” 潍柴“三高”试验队不畏艰险、迎难而上,建起独一无二的发动机数据库

□本报记者杨国胜张蓓本报通讯员沈振江周锦江从青藏高原,到吐鲁番火焰山,再到黑河岸边……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