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波
西岭脚下的蔓草滩上,草长得无拘无束,欢喜自在。
茅草站成一片缩微的森林,将空气织得密不透风,把繁盛的心事藏在深处,慢慢咀嚼,春来一丛葱绿,秋来大地酡红。茅草活得潇洒超然,野蒺藜将手脚伸向邻家的屋檐墙角,羞赧的小黄花,骄傲地开在每一个春日里,等着蚂蚁或蜂蝶的光顾。蓬子菜,也是草,如邻家小女初长成,还弱不禁风,它们靠团结在一起,前呼后拥地站成一片,在风里吆喝出强大的阵势。
春荣夏长,秋枯冬凋,这就是草的命。没有悲悯,没有慨叹,只有顺天应时的自然。因此,草长得自在率真。有时雨水来得稀少,草地便一片落寞,老气横秋,虫儿也懒得叫唤;而一夜好雨时至,草滩又喧哗热闹得如市井街衢,将整个草滩的寂静喊破。
草木一生,也如岭下村子里的烟火一生,庸常实在。如一匹老粗布,粗糙熨帖,禁穿耐磨。适合长久静默在岁月深处。
紫花地丁也是在其中的。通常,四周还一片枯黄,跟土地一样的沉闷乏味。紫花地丁就急匆匆地开了,先试探性地伸出几片叶子,紧跟着就开出三五朵小花。
它是那么的弱小,那么微末,在大地荒芜、春风都没放开呼吸的时候,拘谨地开着。没有人会特别地留意它。十几片披针形的叶子,像掬在一起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承托着呵护着精致的花茎,像天使手里的火烛。紫色的小花幽微地开在绿叶之上,又像小小的紫色火焰,点燃了绿色,也想引燃空气稀薄的春天。
它们低低地开在荒草丛中,雾一样蒙眬,梦一样缥缈,不想引起任何的注意。它们实在是过于渺小了,除非连片地开在一起,才能形成一种浩瀚而惊心动魄的阵势。而紫花地丁是不善于拉帮结派的,它们是天生的自由派,无羁无绊。它们零零散散地开在荒野的田埂、沟畔,像星星点灯,像欲说还休的心事,等待一个解花人。
因此,要想读懂它,你得放轻脚步,俯下身子,去接近它,注视它,它才能走进你的内心。
紫花地丁的花是精致的。要想看懂它,你得俯下身子,蹲踞在它跟前,才会看到有一只两只三只直至无数只紫色的“丹顶鹤”在振翅欲飞,声音清唳。它又那么安静地开着,娇小,优雅,不喧哗,不浮躁,仿佛每一朵花里,都端坐着一位端庄秀丽的少女,静静地待在时光里,吟哦梳妆。细若游丝的香气引不来踟蹰的蜂蝶,细微的花瓣,也只能孤芳自赏。可是它到底开了,开在百花之先,不声张,尽量矮着身子,开自己的花,过自己的日子,不管春寒料峭的寒风来说长道短。比之于那些硕大艳丽的花,紫花地丁开得让人心动又心疼。
紫色代表神圣、尊贵、慈爱,紫花地丁啊,你把头颅放得这样低,却掩不住超凡的高雅。你就这样低低地开着,贴近泥土,贴近尘埃,如爱的告白,将自己的心事全盘托付给即将到来的春事。
紫花地丁的花语就是诚实。这诚实其实就是最真诚的内心告白。
紫花地丁是谦卑的,低调的,更是超脱的。在中药里它的功效性寒微苦,清热解毒。只有含着苦,体味得了苦,才能懂得百味。有许多的事是不需要过多的表白争论,在无言的修持里,紫花地丁自会用自己的花来证明谁开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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