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级牛黄丸

□未木

牛黄本来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川人用来说人，那就是牛得很。但此牛非彼牛，不是牛气冲天的牛，而是一个犟，俗称犟拐拐。牛比犟就要高级得多，牛黄丸是有等级的，甲乙丙丁，甲级牛黄丸为最高级别，其他级别就没有听说过了。

以前，有个叫陈水根的人就是大家公认的甲级牛黄丸，那不是一般的牛，做不得的事他要做，你喊这样子要不得，他偏要这样做，就是牛起整。你越说他，他还越来劲，陈水根的口头禅就是：“啊，我就要这样子，你把我咋个？”把人气得心慌，只有骂一声——牛黄丸！

比如有一次帮人修房子，搭架子的时候，师傅给他说那样子搭要不得，不稳当，要垮下来，水根就是要这样子弄，还说：“我不相信就承不起人了！”有人就喊他站上去试一下，陈水根也不虚火，身体也不轻，跳上去就站在板子上，还晃两下，一副得意样，咋个没有垮呢？话刚说完，轰的一声架子就垮了，他掉下来哎哟一声，背部正落在一块砖上，半天才爬起来，腰杆上贴了半个月的狗皮膏药才好起来。

陈水根是栽菜的能手，把栽的菜拿去卖几个钱。出门的时候婆娘还招呼他不要那么牛，实在不准卖就回来。他把菜蓝摆在街口上卖，有人提醒他市管会的来了要收，他就不相信。戴红箍箍的市管人员来了，人家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吓得飞叉叉地跑，他就不跑，就要挣一个面子给人家看。

市管会的人奇怪，开始问他咋个不走呢？陈水根说：“我一不偷二不抢，咋个要走呢？”

市管会的人问街上不准卖菜他晓得不，陈水根说晓得，不过自己栽的菜吃不完，总不能拿去倒了嘛？市管会的人说他咋个处理那是他的事，反正是不准卖，喊他快走，今天就不收他的，放他个耙子，下次逮到就没这么松活了。陈水根晓得自己不对，但当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他还是要硬起，凭啥子要走，喊他走就走了？市管会的人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嘴嚼的人，不相信锅儿是铁倒的，喊了几个人来就把他弄进了市管会。结果陈水根的菜被收了，菜蓝也遭踩扁了，一个人打起光脚板蔫妥妥跑回来，婆娘气得一顿大骂，这个牛黄丸咋个得了！

事情传出去，陈水根就很荣幸地得了个甲级牛黄丸的称号，这个称号非他莫属。

后来，陈水根还做出了更牛的事来。十多年前，陈水根已经五十多岁了，刚刚拆迁，还没有农转非，没有社保医保，还需要个人出钱买大病统筹医疗保险，一年两三百块钱。他心痛那个钱，就是不买，人家劝他还是买了稳当，陈水根一副铁公鸡样子，硬起颈项说：“我就不买，我的身体那么好，不相信就得病了，凭啥子要花那个冤枉钱！”他的身体也的确是好，很少得病，所以他才敢说这个大话。

俗话说，后颈窝摸得到看不到，哪个也不晓得后头会出啥子事。还不到半年时间，水根就得了一场大病，要动手术，先交两万块钱。陈水根这下慌了神，睡在医院里，喊婆娘娃娃去社保局问一下，说好话，补买一份医疗保险，哪怕就是多交几百千把块钱都要得。人家说哪有那么好事，光是他算盘打得精，要用了就来补买，不用就不理睬，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一切费用就只有自己摊。这一次病一下，陈水根戳脱了差不多三万块，简直心尖尖都痛，也成了一个大笑话。

其实，只要是对的事情我们就应该坚持，不轻言放弃，但不对的也坚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是牛，甲级牛黄丸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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