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讲情的地方 黄璋尊

著名诗人余光中逝世时，媒体介绍他的文学成就，介绍他阔别大陆的《乡愁》，这都是文学界皆已知晓的事。而鲜为人知的个人生活却引起我的兴趣和感动。

余光中和夫人范我存，两人都是童年历经抗战内战同舟共济，夫妻俩对爱情都很珍惜，结婚六十一年。去年庆祝钻石婚时，余光中对美满婚姻表白心得为：“家是讲情的地方，夫妻相处要彼此包容妥协”。 范我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说：“我与光中结婚长达六十一年，难免有些事情看法有分歧，但都能互相包容，夫妻生活六十一年，几乎没吵过架。”

我喜欢余光中诗文的精湛清新，也很欣赏他对“家”的精彩定义，高素质的美好恩爱生活。

杨绛对“家”的理念和贞洁的践行，也是非常感动人心的。她是钱钟书的夫人，历经两个世纪风云享年105岁，是民国才女之一，是从容优雅的精神贵族。她与钱钟书非常恩爱，相知相爱到白头，没有吵架没有怨言，相处之间的一切都在个“爱”字。钟书生前曾赠言杨绛“是夫妻、情人、朋友”三者的结合。钱钟书病重住院时，杨绛己是80多岁了，还独自一人照料丈夫。京城那么大，医院离家又远，她蹒蹒跚跚地来回跑，有人劝她别累倒她却说：“钟书病中，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顾人，男不如女，我尽力保养自己，争取‘夫在先，妻在后’，错了次序就糟糕了！” 这样为照料丈夫而求自己多活的爱有多深，数十年共患难同甘苦的恩爱可想而知。结果如她所愿，钱钟书先走了，她活多十几年，创造生命奇迹。有文友说这是“爱的回报，逝者的馈偿。”为了家的纪念，杨绛写出了《我们仨》一书，记录她一家的苦乐人生，字字珠玑，有如星星闪亮着爱的光芒。

余光中和杨绛两个家两对夫妻的和谐恩爱，展示着高素质的情义，传承着美好纯洁的爱情观，弹动心灵的琴弦，动听、悠扬……

我在为其感动之际，不由地联想到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偶然在医院病房所见的一对老夫妻，80多岁了。妻子患心脏病，好几天不停输液，日夜监控心脏病情，这老婆婆耳背、肥胖，尽日卧在病床上，没有说话，吃喝拉都是一个陪人护理。有一天上午，她的丈夫拄着拐杖来病房看她，坐在妻子身边，一会儿拿出用手帕包着的几张老照片给她看，一边用手指着照片，一边紧贴老伴的耳旁。问她还记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照的……响亮的声音发聋振聩，唤起了老伴的记忆，只见她绷着的脸部微微松动并微笑起来，还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银行存折，用手比划着，然后伸出两个指头，意思是说两张存折的存款有20万元，用意显然就是要她安心治病，不用愁钱。当医生来查房时，这老头恳求医生尽力治好病，说心脏支架手术费用能负担，哪怕做支架后只能活一两年，也要做，也心足。语气饱含着深情热切的希望。

事后我听说这对老人是旧社会过来的穷苦人，在航运码头当搬运工，已退休20多年了。这对老夫妻在病房的短暂一幕，久久映在我的脑海里。

另有一个逝去老伴的陈伯，故事也很凄美。老伴去世后，他便跟着儿子住，空留着河东的一间老房。每天早上他都要从河西来河东这老房子，面对着老伴的遗像，默默地坐着……然后才回儿子家吃午饭。已经两年多了，无论是阴晴风雨天，还是寒冬炎夏日，都没有耽搁他这样的一天。

我从余光中、杨绛对家的经典定义和爱情的忠贞，联想到身边亲眼所见的两个类似的故事，似乎有不恰当。前者是著名作家学者书香之家，后者是普通百姓下里巴人，如何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呢？但细一想，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属于人类共有的人性，人性讲情义一诺千金，婚姻夫妻就当是这样。过去盟婚宣言是：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海枯石烂不变心、白头到老。而今的就更直接更时尚：只爱你一个、不离不弃、愿意照顾你一辈子。这都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庄严的爱情誓言。

每当我听到这些盟婚示爱的宣言，总会心生感动。特别看到那些始终践行爱的宣言的夫妻，心底里都会生出深沉的尊敬，尊敬他们身上的人性闪闪发光，尊敬他们传承着高尚人性品格，尊敬他们绽放着美德之花，芬芳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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