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树的春天

□赵俊福

杏树固执地长一个不平凡的春天,长杏花长青杏

要把杏子的金色,饱满成麦子的金色麦浪

“吃白面的日子要来了”

母亲说,母亲在40年前的春天说

站在斑驳的院墙边,母亲对姐姐说

这时杏花摇曳,把红色和粉色写意在老院的墙缝中

仿佛梅花,仿佛从低矮的红土屋顶上写出梅花

我把所有幼稚的疑问摁进这个春天,40年前

我15岁的疑问,被一股和所有春天不一样的春风吹着

春风吹过老院,吹过村庄,吹过睁大眼睛的承包地

不明白母亲手上的老茧能长出白面

不明白以后的春雨只长禾苗不会落到土屋内

不明白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突然像母亲一样年轻了

不明白我的干爹是小松树,保佑福运,与春天相关

不明白姐姐的干娘是杏树,保佑福运,与春天相关

吃白面,好福运,母亲朴素的愿望

在四十年前的春天发芽

杏树有两个枝干,枝干虬曲苍劲

向西,长进青藏高原

向东,长进黄土高原

向西的枝干融化雪,融化青藏高原的风

向东的枝干拥抱春天,拥抱厚重的黄土

母亲说:“今年杏花分外灿烂,是好兆头”

40年后的杏树还长成一个新的春天,开着杏花

春天的阳光把杏花写在弟弟的新车新楼房上

仿佛梅花。楼与车写着这个特别的春天,仿佛梦

母亲的梦,村庄的梦,土地的梦

杏树的枝干向西,向东,拥抱梦

拥抱青藏高原黄土高原还有大海来的梦

还有母亲朴素的梦

只是母亲已经吃不到酸酸甜甜的大杏子

两年没有吃到杏子的母亲是欣慰的。母亲是看着

弟弟楼房建成后离开的,下雨天我也不用再心惊

也是母亲曾经担心的事

——土屋不要进水,老院不要进水

这个春天,姐姐从遥远的北方打来电话

说,她一切都好,不敢吃肉了,减肥

杏树是她的干娘,要照看好

我用白发轻轻说,好

姐姐说:“还有你的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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