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光明文/图
“美娟,给你杨梅。”少年站在村口已经很久,看见少女高高地骑着一辆永久牌横杠自行车滑行而来,拦住了她。自行车龙头像舞龙似地摆了好几下,少女才从车上下来。她拉着自行车,像牵住一头犟牛,跑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脸涨得通红。少年腰系一个月亮形刀鞘,刀鞘里插一把柴刀,将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挂在自行车龙头上,一转身离开少女,显得有点慌张。
少女羞红着脸,前后看看,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封信,卷起来藏在背包里,然后左脚踏上脚镫子,右脚蹭几下,骑上自行车,从少年身边骑过,丢下一句话:做事小心点。少年没说话,望着少女下坡的背影,像一只蝴蝶,消失在拐弯处,然后,朝挂在山上的小路走去。
端午节后,正是杨梅熟时。我回了一趟老家,皖南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清理旧物件,在一个大木头箱里,看到我青春期的几本日记和一些发黄的书籍。书籍是当年参加成人高教自考的材料与一些文学书籍,那曾经是我梦想的翅膀。几本日记,封面五颜六色,记载的,多是单相思的倾诉和对诗与远方的渴望。翻开日志,当年那个满怀理想的青涩少年站在眼前,往日情景历历再现。
上世纪80年代中期,读高中要去县城一中,因买不起自行车,我从此辍学在家,跟父亲务农。趁清早凉爽,我每天天没亮就去深山割松脂,用菱形油刀将松树割出一道道伤口,使松树流出松脂,然后搜集起来,用拖拉机运到县林化厂出售。当然,农活远不止割松脂,春莳田,秋收割,一样不能少。看见同伴们骑自行车,燕子般在县城和村庄来回,我心里就会产生伤感。能够暂时使我焦虑青春安静下来的,是下雨的声音和安静的夜晚。下雨天不用上山割松脂,可以睡懒觉。青春有的是活力,晚上,我借来高中课本自学,跟收音机里学英语。十七八岁,躁动的心滋生了对邻家女孩美娟的思念,且一发不可收拾。写了许多信给她,表达对她的爱。说不完的话,就记在日记里。
割松油并不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每天都能遇到新鲜事。遇到各种各样的野兽和山鸟,看见许多树木和青草开花,最喜人的,是有数不完的野果,覆盆子、木通、毛栗,信手拈来。其中,最多的,当属杨梅了。那时山上的树木都是自然原始的杂木,野生杨梅树随处可见。白果梅、乌炭梅、石杨梅和矮杨梅,酸酸甜甜,吃到牙齿融化。我每年还会浸泡几罐杨梅酒,日日父子对饮,消除白昼劳累。美娟也喜爱杨梅,逢上杨梅季节,我就会采摘一些,偷偷给她,让她带学校去。记得高三以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拒绝了我给她的杨梅,骑着自行车,一言不发地经过我身边,像个陌生人。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常醉在苦苦的、酸酸的杨梅酒里,写日记的页数猛增。我清楚自己与美娟的差距,报名参加了成人高教自考,希望通过自学考试拿到大专文凭来弥补差距。但我错了,感情并不能靠文凭来维持。
我开始对深山劳动越来越厌烦,对村庄生活也越发地厌恶,我渴望诗与远方。通过收音机的交友节目,结识了许多外地文友,开阔了视界。一旦有空,我就去县城玩,用割松油挣的钱,买世界名著、青年杂志和磁带,还有喇叭裤、墨镜与电子手表。我喜欢去县城那条尘土飞扬的马路,喜欢汽油的味道,喜欢坐在摇摆的中巴车内颠簸,喜欢拥挤不堪的人群。我蓄发明志,发誓要离开我所在的小山村,草鱼跳龙门。后来,我总算如愿以偿,去南京一家星级饭店打工。那天,赌气似的,我肩背牛仔布包,扛着蛇皮袋,决绝地离开家乡,一点不留念她的好,连祖父母在身后千叮咛万嘱咐也不回头望一眼。
去了好几个大城市打过工,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似乎完成了与那个小山村的切割。中年后,再回首,发现可以归人,亦可归心的,无非还是家乡的柴扉。田埂的大蓟草,山坡的野菊花,在秋风里荡漾着淡淡的芳香,弥漫诗的味道。小河潺潺流水,来自远方,流向远方。我苦苦追求的诗与远方,原来就在家乡。倘若有人问我当下的理想是什么,我可以坚定地说,回到家乡,盖个房子,种豆南山。虽然我和美娟都已有了孙子辈,但青葱岁月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百味人生,仍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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