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夏天我高中毕业,在县面粉厂当搬运工,月薪27元。小小厂房,面粉和尘土冲天飞扬,每天下班时除了眼珠是黑的,整个人浑身雪白像在演鬼片。
1979年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三个年头,之前我愣头愣脑去报考美术学院,当然落榜。我横下心要拿下这一年的高考,咬牙花两个月工资买了台上海产4B15型收音机,想从英语广播讲座里捞几分,可才听两三天,就被醉醺醺的父亲抢走,像扔酒瓶子似的扔到门前的小河里。我跳进河里捞出宝贝,捞出的终究是个不再吭声的哑巴。我惧怕爱喝酒的父亲,一时无语,幸好被伯父收容。伯父家的阁楼很小很闷,但在我心里是最好的“黄金屋”,阳光透过窗格照进一束束亮光,也照亮了我的未来。
1979年初秋,瓦蓝的天空将大宁河水映照得格外碧绿,我拿到了重庆师范学院(今重庆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那天在书店闲逛,绰号叫“小狗子”的邻居哥哥瞅瞅我,喃喃自语:死娃儿狗屎运,面粉堆里还刨出个大学生!
不管面粉堆里是不是可以刨出个大学生,我记得那年参加高考,百分题,我的数学只考了15分。但语文考了84分,历史、地理也考了83分。
那年高考的作文试题是,将2000字的《第二次考试》缩写成800字短文——该文讲了个“善有善报的故事”:嗓音甜美的美丽女孩陈伊玲,因参加台风救灾患病而在次日的音乐学院复试中发挥失常,主考官苏林教授亲赴街区了解到真相后,决定破格录取这名姑娘。对我来说,这也冥冥中暗合了我后来的坎坷人生中经常遇到“第二次考试”——一波三折,与人为善,关键时刻多有贵人相助。况且,这本来也是我的第二次高考啊。
理想主义情怀滥觞的上世纪80年代,我入读的重庆师范学院有着浓郁的人文环境,尤其是图书馆,在我看来简直是最大的高考福利。之前,我在老家很少看到像样的书籍,更没听说什么世界名著。重师图书馆,是一座上世纪50年代修建的俄式图书馆,外墙上挂满爬山虎和七里香,藤蔓间不时有鸟儿飞来蹿去。面对浩繁卷帙,我在西洋美术史、二战史、武侠小说和古代边塞诗里一扒就是三四年。那些书和故事,那些人物的命运,至今蹦跳在我脑子里并影响我的人生态度……我甚至无数次徘徊在秋月下,同先辈“大咖”隔空对话。
记得以前每次乘船过小三峡,行进到激浪滔天、千回百转的金银滩时,总看到船头立着个面庞黧黑、肌肉凸起的汉子,他“嗨”的一声将长竹竿儿戳进水里,用力一撑,船尾的艄公也顺势咬牙扳动舵片,让小船儿轻松扭头绕过险滩,溅起一片浪花滑出了险滩。
滑出险滩,是当年峡谷里每个孩子在行船弄潮时会油然生出的念头,也是长大后在我心里形成的人生隐喻。因为高考,我来到省城一家知名媒体做了记者,并折腾成一名业余作家,回头看真是五味杂陈。感谢高考的恢复,感谢高考,它改变了我和许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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