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葵 花

一年多了，我常常在想，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我帮人买房、租房，对每一个客户我都是热情服务，真诚地为他们着想。这一半是天性，一半是因为我知道只有热情和真诚才能取得客户的好感和信任，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付给我服务费。只有一次，我无法热情，我不想要他们付服务费给我。

那一天，一个年轻人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便宜的房子出租，他说他是附近一家汽车配件厂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千多，每月要寄给在乡下的父母五百元，所以，他只能接受月租金一千元以下的房子。我想了想，还真有一套，不足四十平米，一楼，朝北，月租金八百五。他很兴奋，说：“能看吗？我现在过来。”我说随时可以看，业主把钥匙交给我了。租金一千元以下的房子实在很少，估计他找了很久。

我给他发了位置。二十分钟后，他到了，身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女孩穿着米色长裙，套着藕粉色绒线开衫，直发披肩，面容清秀。男孩还穿着深紫色工装，是刚刚下班吧。两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手牵着手，含笑向我走来，靓丽得使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我开了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这间阳光照不进的小屋，已经空置很久了。女孩皱起了眉头。男孩却极力做出高兴的样子，说：“老婆，这房子不错啊！你看，还有热水器！”女孩说：“就这还‘不错’？我们乡下的房子都比这个好得多！”男孩大步走到卧室，大声说：“嗳！还有空调！你看，还有空调！真的不错嗳。老婆你看，还有空调！”女孩嘟着嘴说：“可是，我觉得不好。太阴暗了，这些东西都好旧，好脏，一股子湿气，霉味。在这里住久了，我会变成神经病的。”我说：“隔壁小区新一点，有一室一厅租金一千二的，真的不错，我带你们看看？”女孩说：“在哪儿？现在能看吗？”男孩揽住女孩的肩膀，对我说：“我们不看了，就这个挺好的。我们考虑考虑。”

我不希望看到这两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住进这样一间阴暗破旧的小屋子。他们能在这里岁月静好到几时呢？送他们出小区大门的时候，我说：“你们厂里有宿舍吗？住宿舍吧。”据我所知，他们那个厂里是有宿舍的。那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厂子了，能进去的起码都是大专毕业生。男孩冲我笑笑，没说话。女孩无精打采，好像没听见我的话。

我们没有再联系。他们会因为租房子的事情闹矛盾吧？吵架，甚至分手？女孩也许会被指责嫌贫爱富。我多么希望看到另一种结局：他们一起努力奋斗，终于攒够了钱，买了房子。然而，就是那样一间阴暗的小房子，也值他们20年的工资！晚上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仰头望着一栋栋高楼，看着一个个透出温暖的灯光的格子，我真希望有一个格子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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