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记事 （外三首）

□杨 角

宜长路刚通车那会儿

当地的土狗也抑制不住兴奋

纷纷走上公路嗅闻

那迷人的沥青

其中一条老狗是当地

看家护院的英雄

被第一辆车撞倒的时候

还叫了一声

第二辆就没有声息了

接下来是一滩血迹

最后连血迹也被停不下来的车轮带走

这些年看惯了那些置喇叭声

若罔闻的一切

一个时代坐在高速奔跑的立交上

一条狗怎能承受得住

为此，我是否该

找国土部门或交管部门

为一条狗，讨要一座坟墓

源 头

红绿灯原本是没有颜色的

命丧车轮的人太多了

血流成河惊动了神

神说：把那种颜色挂在空中！

于是出现了要命的人站在

不要命的人旁边，反复

提醒、着急，有时脸都憋绿了

仍有一些死鬼，充耳不闻

向着一团大火

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进化论

汽车在地球上爬了一百三十多年，

至今不能直立行走。

从四个轮子到两条腿，这一步太难了，

何况它们还没有长出腰杆。

长辈人说：猴子是人类的前身。这话我信。

汽车已进化到猴的阶段，奔跑中

常露出一张丑陋的红腚。

一些车辆操之过急，想站起来，纷纷跌下了悬崖和江水。

但它们都没放弃，仍背着星光奔跑，仍想早日修炼成黑夜里赶路的人。

夜 行

没有灯光的路段

车灯照亮夜晚

偶尔三两只蟾蜍借光横穿公路

它们没有四只轮子

四条小腿，缓慢而笨重

它们的出现使夜晚更加真实

乡村更像乡村

一想到暮色中的亲人

抬头就看见了满天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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