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英 杨华成

这个时间应该是紫云英已经开罢的时节，因为油菜花已经如滚滚浪潮香艳了半个天地。记忆中，春水满渠流淌的时候，到处是咕咕呱咕咕呱的蛙声，望一望田野，那大片的紫色云霞一般的花，就是紫云英。

我们那里都叫它红花草，紫云英是我后来知道的名字。曾有一种“紫云英”牌的蜂蜜，可能是在紫云英花田边放养蜜蜂生产的吧。紫云英的消失，是因为种地有了化肥，不再需要绿肥。这个真相使我心里难过：这么美的花，竟然是为作肥料种植的。

母亲挑回家的藤筐边上挂着一两朵紫色小花，我知道，红花草开花了。这时冬衣刚刚脱下，忽觉腿脚轻快，忍不住要往外跑。更是因为有那万顷春光的诱惑。当年乡下孩子穿的鞋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纳鞋底做出来的，鞋子不够穿，不是很冷的天就不穿鞋，除了冬天，三个季节中多数时候都赤脚。过了一个穿鞋的冬天，再赤脚出门已经不太习惯，于是一同出来的小伙伴们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样子。大中午时，村路被春阳晒得暖暖的，踩着，脚底暖酥酥的很享受。下水忽觉冰凉。可是小孩子嬉闹中是顾不上感受暖凉的。我们站在刚刚灌上水的红花草田里，看到一片片紫色小花在水流中摇曳，又被犁铧翻到泥土里去，愣愣地有些失落。

远处的红花草依然艳若紫云。这时油菜田才刚刚变黄，麦苗才开始起浪，菜田麦田相互间隔成为红花的陪衬。

是红花还是紫云？细看那花朵，浅紫水红的颜色都有。乡下人也没有细辨红紫的兴趣，于是红花紫英地叫下来。

紫云英开花的时候，也开始遇到水蛇盘在田埂上晒太阳。水蛇是一种无毒蛇，嘴里是一排细小的牙，伤不了人。但人对蛇类的恐惧是天生的。人看到有蛇就不敢往前走了，蛇看到人来也赶忙溜走，人停下来，蛇急忙溜，也倒不会冲突，可以相安。但是遇到小孩子就不一样了。胆小的孩子拿土块砸蛇，胆大的拎起蛇尾巴扔。大好的春光里，酥暖的村路上，忽然看到发臭的死蛇，就是那些熊孩子所为。

在紫云英的芬芳里，还可以钓泥鳅和黄鳝。我家院子曾挖过一个小水坑，里面放一蓬草，就是用来养我和大哥钓的黄鳝。天天吃黄鳝，吃不了的养在水坑里。有一晚钓黄鳝时，我不小心把照明用的纸灯笼引燃，挨了大哥一耳光，哭着去找母亲告状。母亲骂了大哥。大哥呢，没了灯笼钓不成黄鳝，早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泥鳅和黄鳝菜市场还有卖，无需描述它们的样子。但是卖得很贵了。而且，人工养的和野生的还不是一个价。家乡的田野里蛇很少见了，不知会不会和紫云英一起成为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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