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什么热爱“砖家”嫌弃专家？

表面上我们想听的是“真实”的答案，其实我们更想听的是“合意”的答案，而在这方面“砖家”显然更擅长。如果认知框架是一堆积木，我们希望微调的是最上面那块积木的方向，而专家们却常常告诉我们最下面那块积木的摆放位置就是错误的，而且更“可恶”的是他们还不告诉我们何为正确的摆法，只肯告诉我们如何能达致正确的摆法

“砖家”更能满足人们的心理需求

人民需要专家，但又无法区分专家和“砖家”，常常把“砖家”当专家。其原因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砖家”更能满足我们的心理需求。

腾讯《大家》发表苏琦的文章说，当我们寻求很多问题的答案时，表面上我们想听“真实”的答案，其实我们更想听的是“合意”的答案，而在这方面“砖家”显然比专家更擅长。比如关于房价上涨，我们更愿意“一张图看懂”，而不喜欢烧脑的多因模型，我们更愿意相信一针见血、石破天惊、简单易懂的“阴谋论”解释，而不相信与常识相悖的经济规律。说到底，相对于高房价的复杂成因，我们更希望满足下列心理需求：它是一群有着不可告人目的的利益黑手推上去的，它是疯狂的不可持续的，它是必然要崩溃的……换言之，我们希望提供的答案能抚慰心灵、宣泄情绪。而这些功能那些真正的专家是无法提供的，他们的专业素养和职业伦理不允许自己迎合受众情绪，扮演心灵按摩师。而“砖家”们则天然具有捕获大众心理的本能，而且正因为不是专家，也更少受专业经济分析框架以及表达习惯的束缚而显得更亲民更接地气。那些专家注定要被我们所抛弃，他们不仅不能赐我们以简洁和清爽的快感，还让我们陷入了认知训练的痛苦和折磨之中：当我们想直达目的地时，他们却给了我们一张寻宝图。按照《超预测》一书的说法，如果认知框架是一堆积木，我们希望微调的是最上面那块积木的方向，而专家们却常常告诉我们最下面那块积木的摆放位置就是错误的，而且更可恶的是他们还不告诉我们何为正确的摆法，而只肯告诉我们如何能达致正确的摆法。我们当然有充分的理由抵制这种釜底抽薪且不负责任的智力摧残。

人们常说，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难道，有什么样的人民，也有什么样的“砖家”？所谓“砖家”，不过是受众认知水平的另类投射。

以信仰替代知识和事实

人类大脑的生物进化速度很缓慢，但人类社会发展的速度非常快。两者之间一定会出现不平衡，不平衡的那个点，就是认知门槛。举个例子，今天科技的进化速度，是以摩尔定律的速度在进化；科技公司的增长是以指数级在增长。人类推出新的科技产品、新的金融产品的速度都非常快，但处理这些信息的大脑进化很慢。人类缓慢的生物进化速度和社会飞速发展之间的不平衡，就会导致速度的不匹配。

在遇到认知门槛时，社会出现两个迹象。第一个迹象是僵局——我们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会出问题，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以玛雅文明为例，在玛雅文明最终灭亡之前，已经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干旱、内战和日益严重的粮食短缺。但玛雅人拿这些问题毫无办法，只能把这些问题遗留给下一代，而下一代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越来越严重。第二个迹象是“以信仰替代知识和事实”。所谓信仰，就是没有被证明的观点。在整个人类历史上，当我们没有办法用知识来解释世界时，我们就会用信仰来解释。比如古时候没有办法解释某个人突然精神失常时，就只能用被鬼神附体来解释了。鬼神附体显然是没有办法证实的。

与简单地用“信仰”来解释相比，用知识来解释就复杂得多了，它需要抽象概括、搜索事实、学习、推理、分析、综合、决策、判断等等。随着社会发展，制度、技术和发现越来越复杂，获取知识的难度大幅增加。还以玛雅人为例。玛雅人没有办法去解释为什么自己会面临长期干旱，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疾病会流行，然后，他们就走向了“信仰”。考古学家在玛雅文明的遗址中发现了很多神庙里被杀死的儿童和年轻女性。他们被认为是纯洁的、没有受到污染的，就被杀死来祭神。以信仰代替事实，逐渐放弃对知识的追求，这就是崩溃的第二个迹象。当一个文明遇到认知门槛并且开始用信仰代替知识时，最终导致崩溃的灾难也就相距不远了。不管崩溃是否以干旱、流行病毒或是战争的形式出现，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阻碍人们理性地理解并采取行动来解决危险问题的认知门槛。

这就是社会生物学家丽贝卡·科斯塔在《守夜人的钟声：我们时代的危机和出路》一书中提出的，一种对社会停滞不前乃至崩溃的新的解释：认知门槛。其实类似的认知门槛每个人都存在：如果一个人的认知无法随时代而更新迭代，出现认知门槛无法逾越，那他也会用愚昧的迷信来代替知识和事实，逐渐放弃对知识的追求，进而相信“砖家”、骗子，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撞南墙也不回头。任何人都有知识盲点，一则传闻，越是处于自己的知识系统之外，人们越容易受到其魅惑。文化程度越低，信息来源渠道越少，其知识盲点也就越多，他就越容易相信谣言、相信“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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