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里的风雅景致 闫立新

何处可赊酒？

何处可折梅？

每到冬天，宋朝的词人们面对天苍苍、雪茫茫的大地，总是发出这样优雅的自问。

其实，一千多年前宋朝的冬雪天，我想，野外一定是远山简约，树木白描，村桥无语，梅香游离的；词人们一定在寥落草庐，或篱院暖阁里，围着一盏红泥小炉，畅饮一壶烧锅老酒，看着窗棂外白净的雪，清澈的没有一丝声响；如果是有钱的词人，还会雇来三、两漂亮的艺妓，弹筝、吹箫，让这个雪幻成蝶的冬天，瘦瘦的惆怅。这些，都可以从词里领略到宋朝时冬雪天的风情和婉约。

从宋词里可以看到踏雪寻梅，不仅是词人和文人的喜好，连普通的市井人家，山野草民都喜欢。如宋词人王旭写到：“虽是一般，惟高一着。雪花不似梅花萼。梅花散彩向空山，雪花随意穿帘幕”。读着这样的词，我们仿佛看到宋人穿着宽厚的青袍，披着还没有散落的梅香，缓缓行走，或一人做了风雪客，或三、两人结伴在雪中轻轻浅浅，去野外寻梅，看一纸般清白的江山。

宋朝词人眼中的山水和梅，比我们看到的更诗意和高雅多了，他们说，山是眉峰，轻轻皱起；水是眼波，汪汪含情。如果在山涧，要是有座赏雪的亭子，无疑那就是山的美人痣了，至于梅花，他们又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用雪与梅相比，衬托出梅花的香，细细品其味，这梅花隐隐透出一股小家碧玉，深闺美女的幽香。这种雅致和形象的比喻，宋人能说的出来，细腻的感受得到，可以毫不掩饰地说，现代人的感官略逊宋朝词人。

宋朝词人们描写雪，很详细形象，仿佛一千年前宋朝的雪就在我们眼前飘着，那么他们写雪是怎么来的？词人袁綯说“应是天上狂醉。乱把白云揉碎。”雪是如何下的？孔夷说：“投宿骎骎征骑，飞雪满孤村”。下的情状如何？

毛滂说“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落花飞絮蒙蒙，长忆著、灞桥别后”。雪下到地上如何？方岳说“道是梅花，不是梅花”。尽管宋词人写的雪深刻、细腻，入木三分，但始终没有唐朝诗人们写的雪，豪情、磅礴和大气，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更没有那种“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的气势。

面对冬雪天，那么我们从词里去看看那些词人们如何度过的，说来很优雅，有意趣，有意境，细密上下，雪在他们词中常下出精致来。

有的词人在雪花飘飘的时刻，挨着梅的素雅，吹一管紫箫，从七个孔洞流出晶莹透彻、流转回场的箫声；有的词人临窗饮酒，赏雪，赏远山隐隐传来风云之声，而自己心念净空；有的词人，在自家菜园地，欣赏一亩青蔬，盖一层洁白雪韵，朵朵梅蕊，裹着团团的火静如梦；更有的词人，一驴、一剑、一壶酒，一边雪中游，一边吟诗自乐。

在他们的眼中，冬天的梅是静谧的、孤傲的、意境的，“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形象地写出了梅的孤傲圣洁，即使粉身碎骨，也羞于与群芳为伍。冬天的雪，是洁净的，豪情的，辽阔的，“故下封枝雪。深院卷帘看。应怜江上寒”。因为爱冬雪天，宋朝的词人绝对不会辜负梅与雪的幽香和圣洁，所以，他们感触是深刻的、细腻的、心灵是纯真的，我们时常对雪天路滑，表示出不满，可他们不一样，他们特别喜欢，他们说：我有一壶酒，我有数枝梅，我携筝而来，一脚，碎裂净白；一脚，绝了俗念。他们认为踏雪是一种禅意和诗意行为，也更愿意在雪无穷尽，妙在善性，板桥尽处，做一只犹如立在雪中的白鹤。

我们现在文人赏雪，大多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一盏灯，品着一杯袅袅旋绕雾气的清茶，或者拿一本古诗词，一边慢品诗词，一边欣赏着窗外漫天雪花飞舞。但宋朝词人赏雪，讲究环境和气氛，从词里可以领略和感受到，要么在小亭子里看天地一色，了无一痕，雪如白蝶纷飞，乱了眼睛；要么在廊桥，看远山一线，与天相接；看村庄的炊烟，像河流在雪飞中流向天空，这样赏雪，耳静，眼净，心灵禅境。

当春天来了，雪渐渐融化了。宋朝的词人们依然在驿道、郊外，山野；或者桥上、船上，小亭处默默无言，看大地裸露出本色，看雪渐失踪迹，哪怕一个墙角，一处遮阳的地方，还残留一堆雪，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心灵安慰。

可是什么也没有了，雪已经融化为水，他们只好默默转身，走回家去，关上书门：他们有一种惆怅的失恋感觉，他们会挥笔书写爱恋过的雪和梅。所以，宋朝词人比其他朝代文人、诗人更显得可爱；所以，一场雪落在宋朝，一树梅花开在宋朝，也是蛮幸福的，有人懂它们，护它们，温存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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