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人生仲春的路途上 韦汉权

如果这时我问，你那里下雨吗？这样的关心会显得微不足道而且庸俗。

春月，这个温暖而又寂寥的季节，天有时会下着细密的雨滴。

我有时也会放弃雨具，沐浴着湿润的轻风和细雨。或者说，我能在这犹如人生仲春的路途上，为想你，也为自己，而淋着雨，甚至走走停停，构思着，接下来就要为你开启一片稻田的灿烂。假如风起，我宁愿就是一朵云，为你备下驰骋前程而相思成雨的旖旎，我要擎起一树的春天绿意，在我们相爱的光影里，握着你的手，写下一串串浅浅的惦念。

那是“三月三”节后的第三天，村里似乎下着小小的暖雨，可南方的早春还是凉凉的，除了远远近近偶尔的几声树木里的鸟鸣外，整个田野就没有别的声响了。就这么个阴湿的午后，让人感到所有的人事都索然乏味。

我无法出门，也无法去做可以解脱愁绪的事，呆得久了，心底自然就泛起一股对遥远往事的感伤。虽然春暖花开，可强颜欢笑似乎也掩饰不了中年的我内心的塞堵。天飞苦雨啊！我走到老屋门前又折回，就是那条由屋前延伸向山外的小路，从端点到尽头，我们曾有过的岁月，而事到如今早已不再。我在窗前停下，又在桌子边坐下，我想，不妨利用这难得的时光，拿起笔，记录着那一窝窝渐渐消失的脚印，那一披披隐隐约约的往事，然后寄给逝去的青春岁月，也寄给那个永驻我心的你。

我们生长的世界是虚无的，感情纯真的年代也是短暂的。而后，我们也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生发了感情，还要描绘自己未来的伟大事业，而所谓的事业就成为人生中一个结结实实的坎。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美好憧憬，在一次一次的跌倒后，又一次一次地站起，结果就是一次一次的倔强前行，棱角渐渐被磨平。当冲动的氛围淡了下来，时光一年又一年地过去，有人终于丧失激情，甚至忘却当初的旦旦誓言。可能也许会有再一次的见面或者握手，但双方都已鬓发皆白，纵然老泪纵横，也挽不回曾经。就得面对一个铁定的事实，今生我们注定像众人一样平庸，并且我们不光是平庸更是平常之人，我们没有三头六臂，我们就算耗尽一生又能如何，包括我们的后代，我们不要去求他们能怎样的出人头地，期冀他们能平凡就行了。别让我们这一生的处心积虑影响到他们的成长。我们毕竟受过伤，特别是恋爱中，或者是因为爱情与事业不可得兼，我们曾经那么残忍地伤害对方，像战场上浴血的战士，而终究会有败下阵的人。许多年后，当身心都伤痕累累的人再一对直面，这是一种怎样的伤和痛啊，又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啊！

又一次在村道上无聊地走着，而此时更能让人想起过往，一幕幕往事更能充塞着心内每一块空间。

在我所听闻的有关你的有限的信息里，你远在你工作的城市，你向来一直很低调，你几乎断了和所有朋友的联系。很多年前，你就嫁在那个城市，你育有一女，你过得似乎是一种常人的幸福。而这听闻到的种种，这些年来，从表面上看，我的这种传统式的一贯性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呢。关键是，我也常常因此被外人所称颂。并且，我身为授业解惑的人民教师，我生活和工作的每一个环节，我的一举一动，我都努力地为自己也为子女碑立。或者是因为执著而常常废寝忘食，最终积劳成疾。而虽然疾病加身，我也不忘初衷，依然坚守自己的岗位。而据说你也不容易，他虽然只是个小公务员，竟然也跟随潮流去出轨去背叛，你们历经了五六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冷战，终因你的宽宏大度而挽救了家庭……

时间就这样在我们彼此间悄悄流逝，多少个冬去春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无法形容难以言喻的思念，随着年月的磨洗而失去了棱角。我们自认为是青梅竹马的那段难忘记忆至今还历历在心。记得稍微年轻的时候，我也曾试图寻找过你，我从村里到省城，又从省城到南方，你的方向，我努力用心去找你，在那些信息技术不发达的年代，我都把所有的希望交付给缘分，我一直相信只要信缘，会见到你的。我曾在一片海的沙滩边，包回了一袋沙子，我期待里面会有金子。我也曾在一座有佛的高山下，拾回了一块石头，我将它命名为三生石……

夜幕渐渐下罩，山村开始从喧嚣变为寂静，我从群山环抱的校园步行回来，经过那一条弯弯曲曲的田边水泥小路，偶尔也靠边让过来往的小车，看着车灯的光柱把自己的影子拉长、又拉短的情形，便又想起那时我们月下在田间村道上漫步的往事。不争气的眼泪泛上来，浸湿了我长着皱纹的眼角……

你在他乡还好吗？我在故乡四月的春天里想你，我为你坚守着人到中年最后一块神圣的领地。夕阳已经消失到了西山的背面，残留的余光衬托着西边天上的云彩。我想在这平淡如水的长长的征途中，借着这一点光亮，把我们当年走过的路，一个人重新默默去走一遍。然后，也想留下一串串印迹，幻想着在我们相爱的光影里，握着你的手，写下一串串浅浅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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