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从哪一辈起开始有了这样的传承——女儿家在出嫁前要充足的准备一些针线活。比如说绣花鞋垫、千层底布鞋、绣花的枕头和苫单,还有一些零碎的针扎荷包什么的……母亲有三个女儿,要给每个女儿都做足了这些针线活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所以在我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起,母亲就开始盘算这个事。
在忙完农活的时候,稍得以空闲,母亲就一边自己张罗着做那些针线活,一边不住的在我耳旁絮叨:“女娃娃家,一定要有两样本事,要学会针线,会缝会补就不会冻着。要学会茶饭,会煮会烹就不会饿着。”我似懂非懂的盯着母亲看,它把一快一块的布条抹上浆糊做成鞋底。把一根一根七彩的花线仞进针鼻,长一针短一针,鞋垫上的花样在母亲的手底下活了。
虽然母亲一直在为我张罗这些嫁妆,但似乎针线活就没有做够的时候;虽然母亲一直在我耳根前唠叨,但似乎我生性愚钝,几年的时间里除了会缝扣子,缝裤边,对于其它什么纳鞋底裰苫单之类的活就丝毫不得要领,一针也缝不好;虽然那些要当做嫁妆的鞋子到以后还是要穿到脚上去的,但母亲在制作时却是区别对待的,精细了又精细,小心了又小心,生怕露出一根线头,缝错一点针脚;也是因为如此,才导致好几年过去了,母亲还是没能做够那些针线活。
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母亲真的有点着急了。冬天,开始下雪了,母亲叫来姨妈家的表姐,让她们也帮着做,几个人偎在热炕上,围着一张小炕桌,开始剪鞋样、绣鞋垫。母亲也叫我去粘鞋底,可我抹的浆糊不是太少粘不牢,就是太多从两片布的缝隙中溢出来,时不时弄得桌子和手上都是浆糊。母亲又叫我去学绣花,从绣鞋垫开始。花样是表姐提前描好的,或者牡丹或者月季。可我不喜欢。我拿一只铅笔改画成四角的海星,或者就简单描上几个字,如“祝君好运”什么的。母亲生气了,说了我几句,我干脆丢下这些针头线脑的,从父亲的书柜里拿一本书,躲到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母亲无奈,只好作罢。
后来,有一天邻居家的婶子来我家串门。婶子问母亲:“,这几年你一闲下来就在做针线,给你三个姑娘的嫁妆都做下的多了吧!”母亲叹了口气说:“哪能做够啊,娃们不会做,不趁着现在我能做给多做一点,以后可怎么办?”那天我还是躲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可听了母亲与婶子的对话,我觉得我好想做错了些什么。
和做针线相比,在学茶饭方面母亲对我的要求就比较严格一些了。十二三岁的时候,我还有点够不到案板。母亲会把她和好的面团给我揉,我搬一把小凳子踩着,把玩着手里的面团,也不知道使多大的劲才能揉合适,只是觉得好玩,乘母亲不注意把面团捏成各种奇怪的样子。后来再长大些,母亲让我自己和面做饭了,她总在我耳边絮叨,一碗面该放多少水,多少水该加多少盐;揉面要顺着一个方向柔,擀面时不要只在中间用力;炒菜时,等油烧开了再放葱姜;面片要揪到锅里的汤翻滚的地方。
那时候总觉得母亲的唠叨让人厌烦,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让母亲说起来就好像藏着奥秘,充满玄机。尤其是当我自己可以单独做出一顿饭的时候,更是对母亲的絮叨嗤之以鼻。但母亲却任然颇有耐心的时不时在我耳边唠叨一阵子。
也许是因为农忙的关系吧,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农家人其实一年四季并不会餐餐做饭,大多时候的一日三餐,其实有两餐都是吃馍馍的。所以农家的女人除了能做顿像样的饭以外,还要学会蒸馍馍。
母亲蒸的馍馍在这周围四庄八邻之间算是很好的。以前都是自家种的粮食磨得面粉,蒸馍馍用的都是四到六层的用木头加工的笼屉,谁家的厨房里都会砌一个灶台,按一口大锅,专门用来蒸馍馍。虽然木头笼屉使用起来有些笨种,但蒸出来的馒头却要比后来这些铁笼屉蒸出来的好很多。刚出锅的馒头热气腾腾,白白胖胖,拿起来轻飘飘的就像一团棉花。家里人喜欢趁热吃,而我觉得即使放凉,或者放上好几天再吃,也丝毫不会影响它的口感,蓬松酥软胜过面包房里的所有西饼点心。每次一提起蒸馍馍的事来,母亲总会自豪地说起以前,在邻居们喜欢相约一起下地干活的时候,每个人带的中午饭都是馍馍,母亲带的那份不管多少,每天都会被大家一扫而光。看着母亲自豪的眼神,我有一点羡慕!
斗转星移,时光如梭。不知不觉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母亲不断的絮絮叨叨中慢慢长大了。我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学会了什么,没学会什么。只是在懵懵懂懂中感觉到在家和出嫁的不一样,也感觉到母亲的眼中多了一些惆怅!
虽然母亲一直说为我准备的这些针线活还不够,但是在我出嫁的前一夜,母亲坐在我的床头絮叨了大半个晚上,准备了多年的鞋垫、苫单、布鞋、针扎荷包之类的还是塞了满满的两大箱!
有那么一段日子,心里面一直在琢磨王建的这首《新嫁娘词》
三日下厨房,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还好,因为时代的变革,在我的这个年代,如我一般的新嫁娘是没有王建笔下新嫁娘的那种不安与窘迫的。新婚初嫁,不记得是第几日下的厨房,只记得在我简简单单做了一顿汤面条时,婆婆还是吃的很爽口。
还好,我总算不至于让母亲很担心!
后来,婆婆看了我的那两大箱嫁妆,也跟我说起过她的那两个箱子。只是一提起当年,婆婆的眼眶有点红了。说起她的一只箱子,跟我的一样装的是一些针线活,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材料,做两三双鞋,还要缝一件棉袄。而另一只里面,装的却是大豆、炒面之类的一些五谷杂粮……
那些往事啊,听起来总让人有所感悟。那一颗母亲的心啊,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一样!
一转眼已经做了十来年的媳妇,一日三餐倒也做的得心应手,唯独蒸馍馍这事,似乎没有母亲或者婆婆,我一个人是干不成的。自己从来都没敢单独尝试过,不是担心自己降服不了那一大盆发面,就是害怕自己安置不好那笨重的木头笼屉……
总之,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学会蒸馍馍呢,老院子就拆了,连同两间厨房和厨房里按着大锅的灶台。
在那几层笨重的木头笼屉和那两对木头箱子一起被搬出老院子的时候,婆婆在不住的唠叨:“以后都没有地方可以像以前那样蒸个馍馍了,就算是天天买新鲜的吃,那也不如自己蒸的好。这对箱子从娘家拉到婆家,从西屋挪到北屋,现在舍不得扔又没个去处……”
而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些什么似的。
想起年幼时母亲常在耳边唠叨:“姑娘家,要做针线。从前每件衣服都是要打补丁穿的,甚至觉得打了补丁的衣裤都很时髦,姑娘们在一起就比缝补丁的针脚,比谁补的好看,比谁补的结实,以后就算不打补丁了,但有些地方还是要缝补的,多用一根线少用一块料……
茶饭,那更是要学好的,学好了茶饭到了婆家才不至于给娘家人丢脸,再难伺候的公婆只要你有一手好茶饭她也说不了什么……”
可是现在,母亲势必要教会我这两样本领,我似乎一样都没有学好,想起母亲曾今彻夜在灯下纳鞋底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惭愧。有时候竟觉得自己像是丢失了一批宝藏,也时常会因此而焦躁不安,比如没穿几次的衣服突然破了,比如孩子根本不愿吃我做的早餐!也许这些问题就现在来说总会有更好地解决办法,花点钱一切都解决了。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假如我也有一个女儿,看着她日渐长大,我也会为她以后的生活操心犯愁,可我又能教她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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