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手绢,丢手绢,我轻轻地把手绢放在小朋友的后边……”阳光的午后,微风摇曳着一群笑声。空阔的院子,被稚嫩填满。你和小朋友丢手绢。妈妈爸爸们在唠嗑的间隙,把目光在你们身上逡巡。他们的目光里,聚集着对你们的关怀。
周末的街道人头攒动。一捧气球在自行车头上方,飘荡着去蓝天飞翔的渴望。旁边的车子,两捆竖直的稻草上,冰糖葫芦垂涎欲滴。老爷爷把一壶滚热的糖汁,变成孙悟空猪八戒唐僧的西天取经团队,或者吹丝,缠绕出圆圆胖胖的棉花糖。泥人师傅的手指间,变幻着张飞李逵和焦大,你傻傻分不清,仰头问妈妈,他们是谁?泥人师傅笑着说,他们是钟馗。在妈妈的裤腿边,还有长长的书摊,和会跑会跳的青蛙、兔子,以及狗。你穿过一条一条各种各样各种颜色的腿,漫无目地朝前挤,生怕挣脱妈妈汗津津的手掌。
然后,你站在我的面前。你说,我要这个,你是我的。
偌大的架栏,万千的宠物,你要了我,胖乎乎的手指方向,我一身万千宠爱。你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抚我,亲我。在回家的车上,你睡意深沉,我睡在你的怀里。傍晚的丢手绢之后,你把我拥入暖和的被锦,融入软软的梦乡。万山千水,我从远方而来,正期待一场温暖的相遇,如你的臂弯,如你的胸怀。
我和你短暂的相聚,就如你选择时的斩钉截铁。你被早早地叫醒,穿上衣服、鞋帽,背上一个书包,然后走向晨曦,一切不容置疑。你走在懵懂里,就像那些个糖人,张牙舞爪的到底是张飞还是钟馗?
在一张张白纸被涂满之后,你终于明白,拿斧头的是李逵,拿扫帚的是焦大,钟馗是虬须,张飞叫喳喳里挺着丈八蛇矛。可是,你忘了,你的床头还有一只可爱小猪。你嘴里咕嘟着一一得一,三三得九,念叨着勾股定理同底数幂,脑袋里塞满了钙钾钠氢氦锂。那只小猪在你的背诵声里撅起长嘴,在你弓着的背影里一声声叹息。
窗外树影斑驳,宛如画框。窗台上是青翠的绿植,君子兰亭亭玉立,文竹枝如蛛网。从空调上垂挂下来的,是两盆蓬勃的吊兰,细碎的花朵,已经开始从绿叶间探出头来。你的房间粉红满墙。少女的梦,和着墙壁上的星星闪烁,明亮的月亮在星汉里和流星一样璀璨。但深夜的灯
熄灭之后,这些带着荧光的亮闪里,不再
有嫦娥和吴刚,不再有牛郎和织女的传
奇。星星就是星星,月亮就是月亮,它们
距离地球十万八千里。昼夜旋转,不停不
息。
满屋的青翠,一房的粉嫩,可是你不快乐。你的快乐断在啃秃的铅笔头,从错题的字里行间,被橡皮一遍又一遍擦去。
你已经对我熟视无睹。你一次次从那扇厚重的门里沉重地走出,窝进沓沓的卷子,把一双清澈的眼睛窝成一副厚厚的眼镜。透过啤酒瓶底一样的镜片,你看到世界的混沌。天地混沌如鸡子,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而你的卷子,与天地同长。那丢手绢的欢乐,小手与大手的牵握,那些棉花糖的奇妙缠绕,都被卷子挡在门外。它们被叫做成长。
你成长在分数里。八十还是九十,掌控着你坐在前排还是后排,也似乎掌控着你的命运。你给我鼻梁上也画上了眼镜,你用订书机把我快乐哼叫的嘴巴封订。你把我从床头扯出来,扔进一个角落,连同那些七巧板,变形金刚,回力车,花草涂鸦,皮筋弹弓,鸡毛毽子,乒乓球拍。你弃我若敝帚,任岁月的尘在我身上堆积。然后你镜片越来越厚。
我成为你美好未来的沉重累赘。
有一种成熟叫听老师的话,听妈妈的话。因为老师要讲究一二三四,妈妈要追求投入产出。可是,成熟从来没有听过未来的话。未来要你的童年就是童年,少年就是少年。即便若干年后,你仍能旺盛如树,心向往之。
可是,你把我扔向屋的一隅,暗无天日。
你一步步走向期待中的人生。尽管也许并非本意。
“丢手绢,丢手绢,我轻轻地把手绢放在小朋友的后边……”某一个午后,阳光把稚嫩的丢手绢再次招摇进粉红色的记忆,你猛然想起了一头小猪。你把我从筐栏里捞起,仔细掸去我身上的灰尘,把我举在阳光下,细致地看我,看我鼻梁上的眼镜,看我嘴巴上的书针。你笑了,笑着笑着,眼镜后面渗出一汪水,在阳光下像星星一样闪烁。
可是那时,即使我重回你的怀抱,却不再憧憬和希冀,因为我的韶华已逝,而你,也与少年隔离。
我们都与世界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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