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基督山伯爵》

在我曾经购买过的那些书里，最最令我难忘的，当是那套四卷本、黑色封皮、小三十二开、平装纸面、蒋学模翻译、大仲马所著、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基督山伯爵》。

那套书，当时是定价四元，我自然也是花四元买下的。

一听这价钱，也许有年轻人会说：四块钱能买套全四册的书？也太天方夜谭了！

其实在当时，我的月工资仅仅十八元。时为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刚参加工作不久。

那是我有生以来买的第一套书。

那套书，一百多万字，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它那惊险离奇的情节，以及那有理有节的报恩报仇等等细节，真的深深吸引或震撼了我，令我片刻都不忍释手。

其中的诸多情节，即便是在无数岁月过去之后，我都依然十分清晰地记得，包括其中的某些语句。诸如在死牢里的那位长老对年轻的基督山所说的那句话：欲知谁想害你，想想你的被害对谁有利。换句话说就是：谁是利益的获得者，谁就是罪魁祸首。

但有人说，这套书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并不高，因为它跨越了拿破仑被押以及复辟等三个王朝，却没有很好地反映出当时那个社会的主要矛盾。可是我喜欢。

我的喜欢，自然是有缘由的。

想想吧，那个叫爱德蒙·邓蒂斯的年轻人，在他即将结婚，即将升为船长的时候，突然遭人诬陷，并被投进了死牢——未婚妻被人强行霸占了，老父亲竟被活活饿死了。

想想这些吧。每每想起这些，都会令人扼腕长叹。

人的命运，真的在刹那间便彻底改变、面目全非了。

当然，后来有个唤做基督山的伯爵，一一地替他——或替自己——报了仇，也报了恩。因此该书还有另一译名——《基督山恩仇记》。

但是在我曾经的那些岁月里，我常常在想：他所失去的，是远远无法用“恩仇”二字来涵括的，更是远远无法用金银珠宝来补偿的；我也常常在想，就在他被投进死牢的那一刻起，他就死了，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已和他没了干系。他的手几近于上帝之手、正义之手了。

可不知在什么时候，我的那套《基督山伯爵》便无了踪影，不知流落到了哪里。但我常常在想，即便它在，我也不再读它了。现在，我常常翻阅的，则是《红楼梦》。

在《红楼梦》中，有个叫王一贴的道士，曾为宝玉开过一剂药方，名曰“疗妒”，就是选取秋梨一个，外加冰糖、陈皮、水，以梨熟为度，每日清晨吃一个，吃来吃去就好了。王道士说：一剂不效吃十剂，今日不效明日再吃，今年不效吃到明年，吃过一百岁，人横竖是要死的，死了还妒什么！

真是这样，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妒忌，还有什么恩仇！

□吴营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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