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面孔23 □胡亮
从某种意义上讲,舒婷是位具有复调特征的诗人——换句话说,她有很多张面孔。
1977年5月,舒婷完成了《这也是一切》,温婉、坚定、确信,洋溢着少女般的乐观主义。就是在此前后,比如1973年,舒婷写出《致大海》,1980年,写出《献给我的同代人》,1981年,又写出《会唱歌的鸢尾花》。
笔者的斩钉截铁,消除不了他者的小声嘀咕。那就来读《献给我的同代人》,“为开拓心灵的处女地/走入禁区,也许——/就在那里牺牲/留下歪歪斜斜的脚印/给后来者/签署通行证”;再来读《会唱歌的鸢尾花》,“理想使痛苦光辉/这是我嘱托橄榄树/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
在笔者看来,舒婷给新诗带来的植物,橄榄树也罢,鸢尾花也罢,不是小姐,而是怒睁了双眼的豪杰。“我历来就是撞得粉碎,我所有的诗篇,都是心灵的碎银。”
1977年,舒婷写出《致橡树》,1978年,写出《思念》,1979年,写出《双桅船》,1981年,又写出《神女峰》。
舒婷设计了理想化的两性关系,“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生相依”,这种关系和距离有利于两性——尤其是女性——在获得尊严的前提下获得爱情,甚至获得轻度的羞答答的欲望纾解。当其时,这就是抵抗。
今天中学生读舒婷,不见抵抗,徒见热烈而已。其实这些作品不像爱情诗,而像单方面的含苞待放的女权主义宣言。
从这个意义上引申开,与其说,舒婷呈现了爱情的困境,不如说,她呈现了人性的困境。“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今天中学生读舒婷,不见困境,徒见甜点而已。此之谓复调。
慢慢地,舒婷也就只剩下了小布尔乔亚的爱情诗。“我成不了思想家,哪怕我多么愿意,我宁愿听从感情的引领而不大信任思想的加减乘除。”这些爱情诗,富氧,高糖,流通性极高,受到了空前热烈的迎迓。
就这样,舒婷早期的悲剧性,被今天的读者消解;中期的悲剧性,被蜕变的自我消解。
1978年12月,《今天》发表《致橡树》;次年4月,《诗刊》转载这件作品——此后,这件作品就成了保留性的晚会朗诵节目。
八十年代中期以后,舒婷已然很少写诗;九十年代以后,重心转向写散文。“文学像一群不善甘休的蜜蜂,围困一棵花期已过的老山楂树。”她也曾如此自嘲:诗歌难以破镜重圆,散文也非白头偕老。
从1996年到1997年,诗人应邀到柏林生活和写作,居然重启诗笔,完成了一批作品,包括长诗《最后的挽歌》。
欧洲的后现代主义语境,让舒婷远离了李清照,远离了普希金,远离了泰戈尔,远离了戴望舒,远离了何其芳,远离了蔡其矫,远离了这些决定性的营养,转而开始尝试新的风格:拼盘,反讽,戏剧性,用口语记录日常。
是的,诗人甚至写到了“啤酒瓶”,写到了“葱花鸡蛋汤”。对诗人来说,这已是很大的冒险。
诗人也曾反复自问:“也许怀个怪胎回来?”——她尚未悉知,当其时,新诗已经怀上了千百个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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