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风信子

赵闻迪

去年刚入冬，同事办公桌上摆了一株植物，狭长肥厚的绿叶间绽开一排溜粉紫色小花，像一个个低垂的小铃铛，艳丽可爱，芬芳四溢。我好奇地问是什么花儿？她告诉我是风信子，很好养的。于是休息日，我也从花市捧回一株。

我的这株是水培的，晶莹透亮的葫芦形玻璃瓶中放着一颗大蒜头似的鳞茎，微微抽出两三片翠绿叶子。花农交代，过一个月左右，把它移植到土里。我便买了花盆和营养土，跟风信子一块放到办公室的文件柜上。

没过几天，冷空气和雪一起来到，气温骤降，冰天雪地。爸爸出门买菜不慎滑倒，扭伤了肩和手臂，卧床不能动弹；妈妈因照顾他劳累过度，也病倒了，原本平静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乱，重担瞬间压在我和老公肩上，压得我俩透不过气来。

那阵子，我每天都很早起床，做早饭、照料爸妈吃饭、送孩子上学、再赶公交车去单位，像打仗一样。有一天早上，送完孩子，我匆匆忙忙往公交车站赶，脚下是冻硬的坚冰，没法儿走快，心里越发焦急，四下里人影稀少，天还未亮，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路灯在绵密的雪片间投出昏暗的光。我担心孩子一个人在教室里受冻、担心父母的病情、担心上班迟到……真是愁肠百结。穿过立交桥幽深的桥洞时，凛冽的寒风夹着雪片劈头盖脸地扑过来，抽打得睁不开眼睛。我一步一滑地走在长长的桥洞里，前方有一团模糊的亮光，我忧郁地想：这样的坏天气什么时候过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就在那天，我找文件时发现我的风信子落满尘埃，叶子枯萎了。我猛然想起花农的话“换盆、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唉，日子过得一团糟，哪有心思照料它。

也就在那天，我毫无征兆地失眠了。明明疲惫不堪，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烦恼……各种难题在脑子里来回缠绕，打成一个死结。我想解开，却力不从心。

打那夜起，失眠这个梦魇就一直纠缠着我。晚上睡不着，白天昏沉沉，还得强撑着精神完成工作和家务，时而暴躁得想发火，时而沮丧得想流泪，大把掉头发，每天清晨睁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漫长的一天怎么熬？

一天早晨，收拾文件柜时，我又看到那株风信子。这么久疏于照料，差不多死了吧？我把玻璃瓶拿到眼前，却惊讶地发现大蒜头一样的鳞茎上抽出几片纤瘦的新叶，因为缺水、缺少阳光、营养不良，叶片发黄，但毕竟还活着。一霎时我的眼眶湿润了，一股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

我把玻璃瓶擦拭干净，注入清水，放到洒满阳光的窗台上。不确定它能不能活，就没有换盆。时近年底，工作繁忙，我很快又把它忘了。

春节前，天气终于放晴回暖了，父母病情也有了好转。过完年，回到办公室，推开门的刹那，一股芳香幽幽而来，沁人心脾。循着香味而去，窗台上，我的风信子开花了！四片青翠欲滴的叶片间绽满了小小的花朵，像一串可爱的风铃，在阳光下歌唱。顷刻间，笼罩在我心头很久的乌云散开了。

一时好奇，我百度了一下风信子，当看到它的花语——对生命的热爱和渴望，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身处逆境也要保持对生活的勇气和热情，向着阳光不懈努力并开出属于自己的明丽，困难终究会过去。有时候，植物比我们更加懂得生命的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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